冬夜之下,狂风卷着残雪喧嚣尘上,风雪欲来之势越加明显。所有人都加急脚步,奈何狂风实在是太过猛烈,将人吹得左摇右摆还不停歇,似是想要一鼓作气将两旁的枯枝残木连根拔起。
“顾娘子可快些走吧,若让徐衙内等急了,少不得又要吃苦头了。”一个壮硕的仆妇挤开倒过来的行人,又伸手扯住险些倒下的顾清婉,没等人站稳便又拽着人往前疾走,直把顾清婉拖得面色发白,唇齿不住寒颤。
顾清婉欲张口叫人慢些走,可嘴巴一张就灌了一嘴夹雪寒风,直堵得她心肺生寒,体内风欺雪迫如被千军万马踩踏了般化作一滩烂肉,只余胸腔正中的那颗红心漂浮在虚空当中茫茫然不知前路是否就是归途。
一滴清泪滑落,顾清婉抬袖拭了后,扬唇微笑,低声应了句,“是,多谢婶子提点。”
抬眼还剩几步路便到了梅家园子,顾清婉从衣袖中掏出一只角银子,塞进健妇手中,见健妇欲推,立马道:“奴家出来得急,还未顾上十九娘的饭食,烦请婶子往桥东槐树旁刘婆子处买些煎角子先替奴家送回去。若还有剩的,便请婶子自去买些酒喝了暖身。”
健妇不过作势推脱,见顾清婉如此说,便顺势收了,偷偷的用手捏了下,便知买了煎角子后还能剩下半数有余,又听顾清婉软语相请,便连冒着风雪再走一趟来回的那点不快也散了去,只扬脸道:“顾娘子也忒多礼了些,不过几步路的事,走走便暖了,哪用得着给酒钱?”
话是这般说了,只顾清婉也不会傻到当真就是,她对着健妇施了一礼,正身后抚了下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往梅家园子侧门处紧走几步,便迎上了等在门前的引路丫鬟。
“徐郎君,顾娘子到了。”
随着一声轻响,梅家园子揽月轩里围坐在一块儿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们儿顿时散了声响,伸长脖子,紧盯着门口,一见一身单薄莲步款款而来的顾清婉俱暗吸了一口凉气入肚:那可是绥安王府的小娘子啊!
那是镇北元帅顾怀英嫡嫡出的小娘子啊!
“奴家……”顾清婉含糊了自己的名讳,立在堂中盈盈一拜,“给各位郎君见礼,”随后起身再拜,“路遇风雪,来晚了些时,奴家给诸位弹一曲《琼台》还望诸位郎君宽待则个。”
堂中郎君第一次被顾清婉如此对待,恨不能她说什么都应好。
“顾娘子随意。”
“好,好,弹什么都好,不弹也不要紧。”
“顾娘子可要先喝碗姜茶暖暖身在弹?”
在一群眼珠子钉在顾清婉身上便拔不出来的少年郎当中,堂中还有一位郎君却是姿态闲适的揽着一位娘子,就着身侧另一位娘子的手喝下了对方送上来的一小杯酒。
随后又转头将含着酒的口欺在了单手揽着的那位娘子的唇上,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在对方胸前捏了一把,惹得对方意动叫出了声,原想要渡过去的酒,顺着两人黏贴在一块儿的唇角滑了下来,流过两人的脖颈后隐入衣裳不见。
那位郎君伸出舌头在唇周划过一圈,将唇上残留的酒渍舔入口中之后,才噙着一丝冷笑,凉凉的道:“若是本郎君,不愿宽待,你又待如何?”
被唤下去取琴的侍女刚一回转还未将琴放下就听到了这样的话,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只呆愣在原处低垂着头颅恨不能立时戳瞎自己的双耳。
而原本对顾清婉有几分善待的小郎君们一听唐玉衍的话俱是心尖一抖再不敢乱说一个字,依偎在唐玉衍身边的娘子被他的厉气一震身子一僵立马离开两分,反应过来后刚想要继续靠回去却被唐玉衍大力一推摔倒在地。
顾清婉身姿挺拔的站在厅中,即便是一身薄裳唐玉衍也能从她那摆出来的卑弱模样当中看到一份令人无法忽视的傲骨,然后他看见她柔顺一拜,乖顺的应答,“奴家不待如何,但凭郎君处置。”
有酒了的东道主徐衙内迷瞪着朦胧的双眼四处张望了一圈,也不管厅中静得落针可听,大剌剌的接过话茬,“我见顾娘子心中实在欢喜,不知能否有幸听顾娘子弹一曲《兰陵王破阵曲》?五年前顾元帅领兵镇守边关时,令堂所献之曲,令我至今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