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雨说来就来,连个招呼都不打,洋洋洒洒的落得哪儿都是,顾清源爱极了这样不分彼此、每个角落都要看顾到的下法,她跟在收衣裳的宫女们的后头,来来回回的跑,一边跑还一边啊啊的怪叫着,看起来再没人比她更欢快了。
“这小丫头,”收了衣裳后搬了板凳到廊下坐着的几个宫女,看着依旧来回穿梭在绵绵春雨当中的顾清源,俱都摇头失笑,“怕是乐疯了吧?”
“可不就是疯了?”另一个宫女跟着说笑,“跟个小傻子一样,说什么都信。”
“谁又哄她了?”先头说话的宫女问了一句,顾清源这人虽说才来她们浣衣房不久,可那股子灵动乖巧却是没人不喜欢,大家做活若是累了,总喜欢逗弄几句,就像养猫儿狗儿一般对待。
“嗐,还能有谁?”那宫女也不在意被人听见,半点没有替人遮掩的打算,“不就是跟下凡来的那位不对付的那个?说什么,‘枯枝生嫩叶,幼苗儿抽条,小人儿长高高,可都是春雨的功劳,你若是想长高,光往上蹦跳可不行,得淋在春雨下再往上蹦跳才有效果’你听听,这话说得多好听啊!”
“阿盛,回来,”收拾完东西最后才过来的剪秋一听到宫女的话,便冷着脸喊了一句。
听到声音的顾清源扭过头看了剪秋一眼,没有理她,继续在雨地里蹦跳,剪秋见她当着众人的面一点儿脸面也不给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又喊道:“阿盛,我说了快回来,你再不回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清源又回头看了一眼,却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往更空旷的地方蹦了过去。
剪秋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又看了眼一旁坐在廊下看戏的宫女们,再一转眼又看见了那个事事都与她作对的宫柳,瞬间怒火翻腾,一个大跨步出了廊,往雨地里而去。
却不知为何顾清源今日好像一定要跟剪秋作对一般,剪秋追过来,她就跑,剪秋一直追,她就一直跑,直从浣衣房的地盘跑到了大厨房,然后一头扎进了阿落的怀抱里。
追着顾清源而来的剪秋刚想跟阿落数落两句顾清源的不是,却一眼就看见扑到阿落怀里哭得抽抽噎噎的顾清源,心中火气更盛不说,还带了点从未有过的委屈,“我都还没说你呢,你哭什么哭?我自己都想哭呢,我找谁哭去?”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说着说着,剪秋的嗓音里就带了点哭腔,“我叫你不要淋雨,为的还不是你?你不听不说,你还这样作践我,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让我在她们面前这样没脸?”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阿落看着这两个一前一后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哭起来的人,颇有些哭笑不得。
“剪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阿落认了顾清源做干女儿这些日子以来,对顾清源虽说算不上十分了解,可也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会作恶的小孩,更不要说作践剪秋,做出让她觉得没脸的事了,“阿盛她不是那样的孩子。”
“阿落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剪秋一听阿落在帮顾清源说话,便更加觉得委屈了,自茶水司打发到浣衣房她都没觉得那么委屈,“难道我就是那样的人了?”她伸手指着从阿落怀中悄悄抬起头来的顾清源,“你问她,是不是她自己跑出去淋雨,我叫她回来她不听?”
阿落听着剪秋的话一脸的讪笑就是不答话,可剪秋却越发的小性儿,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跟个五岁的幼童的计较上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日后再也别想我关心你了。”
顾清源一脸愤然的盯着剪秋看了一会儿,想要回嘴顶回去,可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又转过头扑回了阿落的怀里,继续默默的流着眼泪。
阿落想要伸手抬起顾清源的脸,却被她死死的拒绝,阿落见她此刻并不想面对她人便也不强求,却又不好晾着剪秋,只让人去将灶上刚蒸出来的点心拿了一碟子出来,“你吃块点心,喝杯茶,先消消气。”
剪秋刚想说,她来这里又不是为了那几块点心来的,可一看到小丫鬟送进来的点心便觉眼前一亮,刚想尝一块却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于是便问,“阿落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求我啊?”
“怎么?”阿落有些不明就里。
“你看你每次都让人给我送点心,还都是送的我喜欢的,你是不是看上我泡茶的手艺了?”剪秋虽然自傲但在阿落面前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身上也就那一手泡茶的手艺能见人了,阿落肯定是不会想学的,必定是为了阿盛那个小丫头求的。
她说呢,怪不得,天天送一两碟子点心过来,明明自己也是眼馋的很,却是只有她吃剩下了给她留一块两块她才敢伸手去拿,肯定是阿落姐姐交代过了她才不敢造次。
阿落一边听着剪秋的话,一边伸手去摸顾清源的脑袋,见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便笑了,“我不过是想着那浣衣房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且厨房的活太过累人,又都是跟男人争活计,想来想去交好的人里边也就只有你了,一手泡茶技术凭谁喝了都说好,妹妹若是肯赏脸提点这丫头几句,日后的点心小食尽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