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欢眸色清澈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平静,坚定,浓浓深情。
不像是梦游,更不像发烧说胡话,确确实实在跟自己说话。
他此刻说不清,理不清脑海中的万种思绪。
他可以接受戈欢喜欢男的,这没什么,世上爱情只有一种取向,便是心之所向,同性也罢,只要戈欢喜欢就好,只要他开心自己都无条件支持。
可戈欢刚刚都说了些什么,点名道姓的告诉他喜欢自己。
极星子觉得是自己的错,没有正确教导好戈欢这方面,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是爱是喜欢,只是自己对他好,他太苦,错把温柔当成爱。
他轻拂过戈欢的发梢,理顺与泪沾在一起的发丝,擦拭着,用长辈的语气叹道:“戈欢,你还小,我会慢慢引导你的,别说胡话,”
戈欢眨了下眼,想回话,突然眉头紧皱,面色痛苦,手掩嘴作呕吐之状,整个身子侧起。
“戈欢,”极星子扶住,拍拍他脊背,替他顺顺气,知道应该是灵虫治疗好快出来了,只是反应没这么激烈,以前每次都挺温和的。
“呕——”一条软溜溜的虫子吐了出来,戈欢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慌乱,猛烈地推开极星子,惊呼一句“师尊!”
蓦然双眼无神空洞,昏厥了过去。
极星子放好戈欢,捉住这灵虫:“你怎么把人弄晕过去了,你干什么了?”
灵虫洋洋得意摆摆头,小嘴咧开一笑,眼睛咕噜咕噜像个机灵鬼疯狂打转。
“不会是你刚刚控制住了戈欢的心智!”
这条灵虫不是普通的虫,是万灵王,是五灵尊养得最为厉害顶尖的一只,不仅可以拥有治疗术,还囊括其他灵虫的法术,比如控制七情六欲的幻虫。
定是这万灵王控制住戈欢的七情六欲,让他释放压抑在心底已久的情绪,才会说那么多平常不会表达出来的话。
男主擅长隐忍,无论经历什么,都藏得很好,今日统统倾诉出来,应该是句句属实。
戈欢今年刚满十八岁,也没接受过好的教育,对爱应该是朦胧,模糊不清的。
自己好歹谈过一次恋爱,经验还是有的,况且还是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怎么也比戈欢强,教育引导没问题的。
一定会引他上正途,不要往同性恋方向发展,不能害了他,他已经够苦了。
“你呀,以后不许胡作非为了!明天戈欢醒来,会记得今天说的这些话吗?”
灵虫点点小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线,发出咯咯的细微声音。
“你还笑,”极星子用手点了点灵虫,心里叹了一口气,明天尴尬的不是自己,而是戈欢。
他余光瞟向戈欢,眉目舒展,面容柔和,呼吸匀称,看来睡得安稳。
多少个日夜睁眼痛苦到天亮,天黑,饥饿,疼痛,失血……
那些话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说者啜泣刺痛,听者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每听一句,恨不能也往自己身上扎一刀子,这样是不是可以体会到戈欢所受痛的千万分之一。
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寻戈欢,早一点他就不会遭遇这些血腥变故,不会变成这样冷暖自知,习惯孤独一人舔着千锤百炼的伤口。
自己是他心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却没能及时在他最需要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灵虫感受到主人难过失意,蹭了蹭极星子的手心,圆滚滚的身体翻了几番身。
极星子想到什么,夹起它,停到戈欢脸边:“治得好吗?”
灵虫向前挪挪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头探了探,仿佛嗅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抵触地连忙朝后直退。
可怜巴巴地望着极星子,连连摇头。
“那便不劳烦你了,”极星子失落地收起灵虫。
只得另辟蹊径了。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极星子决定还是小寐一会儿。
得替戈欢穿好衣服,免得再次受凉,这次他小心不能再小心了,连戈欢一个手指头都未碰到,他并不怕戈欢对他怎么样,而是怕自己老冒出不合情理的念头。
就这样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完成一件平时看起来简单而此时特别艰难的小事。
他挥挥酸痛的手臂,不放心地看了看戈欢,仍觉得还有不妥,又从身上撕下一块轻纱,倾首慢慢地为戈欢系好,恶臭腐烂味儿入鼻,像提神剂一样刺激着。
做完这些,他靠着近处的一棵树,眼皮沉重,但他不想阖上,静静凝望了一会儿戈欢,他脑海浮现戈欢以前模样,面容轮廓柔美,长眉秀目,虽出身寒门却带有三分骄奢,气质说多情而不轻挑,更多的是纯真而无暇。
夜风拂过,幻纱轻飘,露出一点尚好的侧颜。
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次日,天刚亮,戈欢先醒,睁眼便匆忙起身警惕地查看四方,面纱遮蔽,有师尊在,意识渐渐回笼,清晰……
戈欢脸上表情越来越不妙,越来越难看,凝成一块破烂抹布。
他昨晚都说了些什么,他最后是表白了?对师尊表白了!自己脑子没出毛病?这时候表什么白,就这么副鬼样子。
可师尊为什么没有一掌劈死自己,喜欢师尊在古时不是以下犯上的乱,伦么,而且还是同性。
戈欢脑袋里一团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心疯去袒露心声,昨晚那些话他从未想过要公之于众,何况极星子,他师尊呀!
不希望别人因为这些而可怜,同情他,不需要!他心底特别害怕极星子是怜悯他而选择容忍,没有赶他走,没有恶心他这只可怜倒霉虫。
纵使内心万般纠结,可只要望一眼,
可不可以装死,要不趁师尊没醒赶紧溜,太尬了,为什么总让他遭遇这些操蛋的事,服了!
戈欢蹑手蹑脚从极星子身侧经过,未走出两步。
“戈欢,你干什么去?”
“我…我找水,我,口渴了,嗯,口渴。”
极星子起身:“那一起。”
“好,好,啊,”戈欢身子僵立,手心紧紧攥着,等待极星子一起。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感觉很棒,哪里都舒服。”紧张得呼吸加重,吹起了面前的轻纱。
极星子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踱了两步,莞尔道:“别紧张,戈欢,”
“师尊,我,”
知道戈欢不好开口提,极星子直接道:“你是我弟子,永远都是,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不要有负担,这件事我也有错,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他也有错,师尊有什么错。自己喜欢他,为什么变成他对自己负责到底,这个负责是什么意思?
迷惑,迷惑。
总之肯定不是接受,是一种变相的拒绝,这种拒绝就是两个人都别放心上,他们倆还是师徒关系,想到这,戈欢蓦然松了一口气,心又像玻璃渣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