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怎么了?不像嘛?”少年侧过脸看了看,“在我眼里可是一模一样哦。”
画板上穿着红黄色和服的小女孩,或者说是女孩样子的人偶,身上满是被针线缝补过得痕迹,四肢都被细长的控偶线牵引着,姿势僵硬而扭曲,双眼部分更是黑洞洞的无意义线条,嘴的位置画着一个向下弯曲的红色弧线,看上去惊悚极了。
“小姐姐你,”少年稚气未脱地脸上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就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啊。”
“我……”少女的瞳孔剧烈颤动着,就仿佛是灵魂被吸引到了那副画作上,她感到身体被无数细线束缚着,想要挣脱却只能僵持在原地。
“不……不是的。”
她不是人偶。
她叫泉镜花,今年14岁,喜欢兔子和豆腐。
才不是什么人偶!
“但是,你,杀过人了不是吗?”少年走过去,“难道,那些人是你想杀的吗?”
少女猛地滞住,就好像被人一把攥住了心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少年脸上露出那种疑惑的表情,“为什么呢?”
“啊!”他恍然大悟道,“是因为讨厌吧。”
他拉起她握着手机的手,连同那个挂着兔子玩偶的手机一起捧在手心,“是因为讨厌那些人,所以才杀掉他们的吧?”
不是的!
泉镜花睁大眼睛看着神情热切的少年,否定的话哽在喉中,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来。
“原来小姐姐和久作是同一种人呢!”Q的双眼亮起来,“看着不喜欢的人们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很有意思吧~”
“人偶是不会挣扎的,无论是被遗弃也好,被破坏也好,人偶就只会乖乖听话而已——看吧,就像这样。”
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少年怀中一直抱着的人偶忽然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尖声笑着漂浮了起来,抬起了自己的手抓住脑袋。
在整个过程中,哪怕那张笑脸因为拉伸而逐渐扭曲,那个人偶一直是笑着的,直到它“撕拉”一下把自己从头顶撕裂成了两半,那尖厉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没有灵魂的东西只是工具而已,一旦结束了使命就失去了自己的价值。”少年那稚嫩的声音此刻竟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冷酷,“结局就只能是自我毁灭而已。”
被毁坏的人偶掉到了地上,从裂缝中掉出来的棉花掉了一地。
“但是,我们是不一样的。”
“那些伤害到我们的人,就要十倍地伤害回去。凡是挡在面前的人,杀掉就好了——小姐姐,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少女想要反对,她望着那落在地上的破布娃娃,心里像是有一个自己在呐喊。
不是的!
不是的,镜花,你不是一个杀人狂魔!
但是……那样的话,我就只是一个傀儡。
就像Q说的那样,被遗弃,被破坏也无所谓的,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人吗?
她攥紧了手中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她望向那张画布,画布上的少女将自己裹附在厚厚的操偶线织成的密网中,四肢被细线勒出了血痕,表情却仍是麻木的,那空洞的双眼干涸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那个落在地上的人偶,似乎就昭示着少女内心深处为自己既定的命运。
不知何时起,她的手停止了颤动。
“是……”少女轻轻道。
“嗯?”
“你说的没错,我,泉镜花,只是港口mafia的杀人工具,仅此而已。”
【夜叉白雪】是杀戮的异能,而她也只会这一件事,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
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这个能力,那么……
她就可以去和父亲、还有母亲团聚了。
“……”
梦野久作看着面前双眼无光的少女,脸上兴奋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两步。
“无聊。”
少年的声线忽然低沉起来。
他转过身,来到那个画着少女玩偶的画板前,将它从画架上一把拽下来扔在地上,抬起脚用拖鞋狠狠践踏。
“无聊!无聊!无聊!全都是无聊的人,没有太宰先生的港口mafia,真是无聊透了!”
铁门被打开,在更危险的事件还未发生之前,一群黑衣人涌了进来,将少女拽了出去。
戴着防毒面具的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喷瓶,对着正冲着画板无端发火的少年喷去,湿冷的白雾很快笼罩了这个房间。
“你们……都是些无聊的人……”少年仰躺在地上,望着如万花筒般旋转着的天花板,呢喃道,“为什么……我会待在这里呢?”
他转过脑袋,看向那张靠墙的画板,画布上,一只知更鸟正展开双翅飞翔在五彩缤纷的背景当中,露出胸口那一撮毛茸茸的红毛。
少年无疑是个作画天赋极高的天才,在迷蒙的雾气中,那画布上的小鸟依旧鲜活得呼之欲出。
我也想……
眼皮无力地耷拉下去,遮住了那颗金色的星星。
……
嗡——嗡——嗡——
少年在半梦半醒中感到灼热的光线隔着眼皮刺伤着眼球。
“Q,是你吗?”
熟悉的嗓音,不熟悉的语言,驱散了脑海中残留的眩晕和那仍在耳道中斡旋的钟声。
少年倏地睁开眼,引入眼前的是马戏团那彩色的帐篷顶,和悬挂在头顶的聚光灯。
黑发蓝眼的男孩穿着演出服正站在他的身旁,弯下腰低头看他。
“你还好吗?”
少年躺在那里没有动,眼球在眼眶中翻来翻去,试图打量周围的一切。
空荡荡的观众席,通向后台的帘子,画着哈利马戏团标志的背景板,自己正躺着的铺着绿色垫子的弹簧床,还有面前神色关切的男孩。
一切比现实更加真实。
他再次来到了这里,他的梦中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