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摆件骨碌碌转了两下,停在墙根不动了。
祝晓申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凶狠的盯着祝余,仿佛他敢再说一个字,就会冲过去撕碎对方。
浓黑的睫羽轻眨了下,荡开空气中的微尘。
四目相对,祝余在祝晓申愤恨乃至威胁意味十足的视线中,声线平稳的重复:“我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是你的儿子。”
在祝余的预想中,本不该有这样剑拔弩张的场景。
只不过是搬出去住,对大家都好,便宜爹若是不同意,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辅以一些收集的小东西,不是大问题。
可惜,祝晓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从进书房就开始训斥,言语密集如雨冰冷如箭,以夜不归宿起头,字字句句全是鄙夷和唾弃,仿佛养的不是儿子,而是哪来寻来的不合心意的流浪狗。
若是原主,祝余想,被这么羞辱,估计跳楼的心都有。
祝余事不关己的听,那点和对方好好说话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想着干脆先斩后奏的搬走,发信息通知就是。
心态倒挺平和,只等对方聒噪完。
直到祝晓申来了一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早知道,就不该接你回来!”
这就......很不能忍。
祝余怼了一句:“我宁愿不是你的儿子。”
这话不为他自己,为脑海中残留的原主的记忆和情感,对父亲的濡慕,对新家的忐忑,还有那些竭尽全力的讨好和胆战心惊的畏惧。
还要怎么样呢?
祝余想:老子不干了!
在祝晓申似乎要被气到厥过去的难看脸色中,他点爆竹:“早知道,我一定早生二十年,阻止我妈认识一个混蛋!”
祝晓申脸色骤然苍白:“滚出去!”
唇角微动,祝余想怼回去,比如“将来你求我,我都不会回来。”
不过想想又算了,打嘴仗没意思。
滚就滚。
他出门,下楼,收拾行李,最后离开。
一切井然而迅速。
行李好收拾,就书包和行李箱。
行李箱装着原主的一些旧物,在来祝家之前的旧物,后来小心的藏在衣柜最深处,该带走,然后还妥帖的收起来,放在这里,不是等着被人糟践。
至于其他,祝家置办的衣物等各种,祝余半点都没带。
便是穿的也换了原主的旧衣。
他下楼慢,手掌疼倒还好说,换只手提东西就好,可小腿骨也疼,是被金属摆件砸的。
一楼大厅,祝韶然站在沙发旁,刘妈在楼梯口。
祝余对上这两个人一个呆呆,一个探究的眼神,神色淡淡。
祝韶然抬了抬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见爸爸发那么大的火,一时有些可怜祝余,可还是禁不住想,祝余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原来说什么都不和他抢,是这个意思。
有一些难以言表的轻松。
刘妈乐得看祝余吃瘪,嘴角撇了撇,明知故问:“小少爷,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去?”
书房的吵架震天响,虽然没太听清,但看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活该!
祝余抬眸看她:“你还是闭嘴吧。”
在对方一副心梗的样子里,慢悠悠的补上后一句:“辣眼睛。”
刘妈跳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刘妈。”二楼,冯婉喝住刘妈。
这个蠢货,好不容易小贱种自己离开,还纠缠什么。
等着祝晓申反应过来追吗?
祝余拉着行李箱在路上走。
大晚上挺冷,但心里很痛快。
抬头看看天,月明星亮好苍穹,并没有什么雨丝落下的惆怅场景。
走了一阵,估计离祝宅远了许多,祝余站在路边不动了。
这片别墅区占地大,靠腿的话得走一个多小时,叫车,没有他刷脸,外面的车也进不了小区。
想着等会儿,也许能拦个恰巧出去的。
他坐在路沿上,托着下巴看星星,手机响了一下。
是周嘉荣关于他下午发的手掌通红肿.胀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祝余:“......?”
想不明白,正要问,一辆黑色轿车由远及近的行驶过来,是出别墅的样子。
腿疼,祝余一时没起来,紧着招手。
黑色轿车中,
贾新城放慢车速:“老板,前面有拦车的。”
真新鲜,这地儿谁家没车。
后座闭目养神的晋川往窗外一看。
月色朦胧地灯晕黄,只隐约瞧见蹲在地上的人一张脸很白。
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懒洋洋道:“停车。”
祝余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只见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桃花眼,表情有些吊儿郎当:“干什么的?”
祝余上前:“家教,被辞了,出去的路太远,先生,能搭个便车吗?”
隐约的,他总觉得年轻男人的样貌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想不出头绪,又不好盯着人家一直看,只心道也许是原主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晋川看一眼少年身后的行李箱,视线又落到人素白的脸上,皮肤白眼睛倒黑,漂亮但不女气,心道老子信了你的邪!
就这长相......
没准是哪家包的小情儿伺候不到,被撵出来了。
心里有些瞧不上,但少年透亮的眼神倒很有几分看头,勉勉强强的:“上车。”
祝余将行李放到车的后备箱,然后上车。
坐好了,对身边的男人说了句:“谢谢先生,在小区门口放我下来就好了。”
晋川:“没问题。”
他的视线从少年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上滑过,最后落在衣服上,然后归于寂静。
长相上等,衣服普通,还在别墅区拦车,傍大款的新招儿?
人他倒是感兴趣,但从这里出来,谁知道哪个先用过,便又带了两三分嫌弃。
等着吧,也许一会儿就是诉苦和勾搭,听声音倒很不错,如果再识趣,路上逗闷子倒也不错。
至于别的,他没那么饥不择食。
旁边男人的视线终于收回去,祝余隐隐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