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黄皓十指交叠,目光从镜片上方飘出来,“喜欢和好感都是很美好的东西,我也不是要你们抹杀掉这些东西,你们还是一群娃娃,见过的世面还太少,甚至你们自己都不一定考虑过未来。”
教师办公室里只有黄皓一个老师,他说话并不大声,却声声入耳,“一起努力,从初中到重点高中,再到大学,比起初中毕业就辍学一起去种地,始终要美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王真能眼镜下滑了一些,一张脸微微发红,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轻轻点点头,“那黄老师,我先回教室上课去了。”
“去吧。”
这些事儿过了之后,老学再也没有执着于把座位换回来,甚至连余丹也不哭不闹了,两个人中午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回到教室就一起学习,时不时会看对方一眼,接收到彼此的目光之后又匆忙错开视线,羞涩的少女垂着头,悄悄红了脸。
在这最青涩的年纪,他们经历着以后再也不会经历一遍的美好。
“把你的手机拿过来?”左银一只手摊平,放在余幸眼前。
“啊?做什么?”余幸一下子有点紧张,下意识把手伸进书包里,握着自己的便宜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你先拿出来再说。”左银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拿出来呀!”
余幸抿了抿嘴唇,鼓足了勇气似的,慢吞吞地拿出了那支外面已经掉了漆的银白色诺基亚手机,犹豫着放进左银手心里。
左银态度自然地接过来,摁亮,修长的手指在按键上噼里啪啦摁了一通,表情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觉得这只手机跟自己的有什么不一样。
这让余幸心里松了口气。
她确实是自卑的,她也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份自卑,或者说,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缩在这样的情绪里,赖以自我保护。
好在左银没有表现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余幸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为了她才故意表现出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已经足够暖人心。
“好了。”左银捣鼓完毕,把手机还给她,开玩笑似的笑着说:“同桌,以后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给我打电话,我就一定会来。”
虽然他表情平静得不像是做什么承诺,但余幸就是知道,并且相信,只要她打了电话,左银一定会出现。
“好。”她说着,郑重其事地把手机藏进书包里,心头慢慢泛起一丝丝甜滋滋的东西。
这东西叫期待,叫信赖。
余幸小心地存着这份沉甸甸的情绪,上课的时候脑子里也在想这个事情,她不断地想:万一左银不会操作她的手机,输入号码之后忘记点保存了呢?
他……在她手机里存的是什么样的备注呢?
余幸本来是个意志力坚定的人,这会儿到底是没忍住,一双眼睛慌乱地瞟了瞟讲台上正在上课的老师,又确定没有那个同学在看自己之后,悄悄地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缓缓拿出来,放在大腿和桌箱之间的位置,点开通讯录,翻找起来。
之前她手机里总共只存了三个电话号码,一个是她爸妈的,另外两个是她朋友的,这会也只是多了一个而已,轻容易就翻到底了。
她在自己手机里发现一串158开头的数字,备注是:余幸的英雄。
在那一瞬间里,余幸的心脏像是被人握在手心,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不疼,但是……令人无法忽视。
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儿,把手机放回书包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控制不住的脸颊发烫,两只冰冷的时候贴上去,捂了好一会儿,温度才慢慢才降下来。
“怎么了?”左银转过来看到她红苹果一样的脸,一下子吓了一跳,“是不是发烧了?”
“没……”余幸摇摇头,下意识扯谎,“可能是教室里有点闷,天气又有点热……”
左银“哦”了一声,笑说:“这种天气你还嫌热,再过两天冻死你。”
余幸想到漫天飞舞的雪花,渐渐从刚才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带着一些兴奋道:“冬天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左银笑着答应:“好。”
其实他很少在当地见到雪,基本都是干冷,再下点雨更是冷进骨头缝儿里,松松软软的雪在左银的记忆力,也就见过那么一两次,他记不清楚年份了。
但他总能等到的,不管是哪一年,只要下了雪,他就会跟余幸出去堆一个雪人。
这是他答应她的。
这天下了晚自习,左银回家吃了点宵夜,跑到浴室匆匆洗了个澡,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冲进房间把自己关起来,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干什么。
“这孩子干嘛呢?”
左爸摇摇头,弯腰开始收拾碗筷。
自从家里有了一个要上晚自习的儿子,家庭晚餐时间都随之推后,吃完晚饭再看看电视,就差不多可以睡觉了。
“哎,你一点都不好奇吗?”左妈一脸兴趣盎然,“儿子这几天一放学就把自己往房间里关,也不知道写不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