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有她自己点缘故在里头,雨夜点灯熬夜看话本子,她不咳嗽谁咳嗽?
唐别卿给她用的一贯是温补养身之方,尽量调节着滋味,叫她不摔碗起义。
但娜仁对喝『药』这件事一贯没有多少耐心,只吃两碗,咳嗽略好些,便甩手不喝,最后琼枝无法,问了唐别卿,些祛风驱寒的丸『药』来,日日煎汤送服。
这日太皇太后听戏,娜仁推说身上不好,赖在炕上没动弹,皎皎带着留恒去了,留在慈宁宫用过晚膳才来。
留恒的习惯是要午睡的,来的路上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趴在姐姐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皎皎进门先命人抱他去睡,方解披风入内殿向娜仁请安。
“来了?”娜仁一边修剪着中的花枝,一边抬眼看她,随意地问:“留恒睡了?今儿都听了什么戏?”
皎皎先是笑着应道:“去睡了。”又苦笑一声,略有些无奈地道:“旁的也罢,《孽海记》里那一折《凡》唱得倒好,只是老祖宗说话意有所指的,我在那边如坐针毡。”
娜仁上动作一顿,复又轻笑,“普天下,还有能叫你不自在的地方?”
皎皎倒也坦『荡』:“没什么不自在的,只是觉着连累了您。”
“我有什么可被连累的?你看老祖宗,说是生我的气,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她哪里舍得生我的气不理我?”娜仁挑挑眉,又问她:“一场听下来,什么想?”
她边说着,边捏着嗓子提着气唱:“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
她嗓子还有些沙哑,又毕竟未曾正经学过,也上不去,反而呛得自己轻咳两声。
皎皎无奈地摇摇头,端了热水与她,边道:“能有什么呀?哪家的年少哥哥敢打我骂我说我笑我?普天下,凭是谁,都没有打我骂我说我笑我的份,我不打他骂他说他笑他便该念佛!”
言罢,她微微昂起下巴,眉宇间是一派的骄矜模样。
这副样子的她,外人是鲜少见到的,娜仁乐呵呵地瞧着,忍不住道:“你这样子,倒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滋味。”
“都是额娘您熏陶得好!”皎皎将帕子递给她,瞥了眼桌上的花,道:“今年的雨多,百合开得倒好。我见前头树上都开始冒果子,虽然又小又青,可也算见到些光。”
娜仁听了便是一喜,当时便想要去看,却被皎皎与琼枝拦住。
待过几日去看时,那树上的果子已不是皎皎所言的又小又青,生出了人指头大小,也算是后发力向前冲。
初夏一阵阵的雨过去,便都是大晴好的天儿了。
京师的天气又热,众人晒着太阳,不免又想念起前段日子的天气来,当时觉着凉,如今到觉着是凉爽,一字之差,内里差别却大。
可惜天公之心素来不是人心能够『操』控了,阴晴圆缺的变化也不是人力所能够左右的。
或许有时候,生死、健康、命数……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吧。
六月,佟贵妃率先发动。
知道,她的月份并不是这些有孕嫔妃中最长的,本来众人想着便是要发动也该是宜妃先发动,没成想竟是承乾宫先有动静。
索『性』为宜妃接生的稳婆早已备下,就在皇城里住着,这佟贵妃先发动,便把人征用了过来。
到底是贵妃之尊,她生产,众妃多少都要给个面子『露』个面点个卯。
她的胎像孕脉一贯瞒得紧,最初还是唐别卿为她安胎,不过后来她又把唐别卿换成她娘家荐的一位,众人私下里琢磨着,八成是因为唐别卿与永寿宫走得近的缘故。
佟贵妃这人,虽然害人的时候多半有贼心没贼胆,但她一贯心敏感易多想,自打有身孕更是疑疑鬼患得患失,生怕这孩子有什么意外,自然不肯有半分疏忽。
故而即便明知唐别卿医术高超是为她安胎的不二人选,她还是将唐别卿换下。
康熙对此没说什么,只道:“随她吧。”听起来对佟贵妃这『性』子也有些无奈。
因新换上来的太医与佟贵妃身边的人口风都很紧,佟贵妃这一胎,众人也打探不到什么具体消息,只偶尔听说不太好,又有说胎像稳健的,也不知要信谁。
但这佟贵妃早产发动,人心里的那杆秤便微微有些偏了。
娜仁在正座落座,不忘吩咐人去知会康熙,佟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便回:“已去乾清宫报过信了,万岁爷正召见大臣、翻阅前线战报,说是得一。”
“政务为重,没什么。”娜仁点点头,转头见到四阿哥趴在炕上,扶着窗台,把头探出去,看向耳房佟贵妃产房的方向,周遭也没几个宫人盯着,便冲他招,道:“胤禛,你过来。”
四阿哥听他喊到自己,转过头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带着些疑『惑』,又头看看产房那边,迟疑一下,还是乖巧地走过来。
娜仁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低声问:“二白呢?你去带上二白,到永寿宫找你留恒弟弟玩好不好?慧娘娘叫豆蔻姑姑陪你过去。”
“……儿臣想在这陪着额娘。”四阿哥顿顿,垂着头道。
娜仁心中一叹,声音放得更为柔和,“慧娘娘知道你的孝心,可产房的血腥,小孩子见不好。”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女子的惨叫与宫人急切交谈的声音,无一不在孩子内心留下深刻的烙印。
孩子尚且年幼,只怕被吓着,受惊恐闹『毛』病。
她抬起头来,拧拧眉,问:“跟四阿哥的嬷嬷呢?”
那边佛拉娜也对四阿哥缓声道:“四阿哥,你就去永寿宫找留恒玩吧,佟贵妃也不希望你守在这里的,小孩子总要有些避讳不是?这头血腥污秽,只怕吓着你,你额娘又为你『操』心。等有消息,你慧娘娘自然会叫人去知会你,你再来,好不好?”
多方劝说之下,四阿哥点头答应,又扯了扯娜仁的袖子,低声道:“二白在后面。”
娜仁有些疑『惑』,四阿哥身边的嬷嬷道:“娘娘有孕,怕二白养在前头冲撞,故而如今二白养在后头院里,小厨房前那一片。这奴才便去牵它来,陪四阿哥去永寿宫。”
“不错。”娜仁这才点了点头,笑着对四阿哥道:“去吧,和嬷嬷一起,去领二白。大米前儿才剪了『毛』,二白剪了没有?你可以带它到永寿宫剪『毛』去。”
四阿哥被她的话语所吸引,不由牵起唇角笑笑,向众人告退,才跟着嬷嬷下去了。
贤妃慨一声:“多好的孩子呀……”
后头半句被她尽数压下,四周静悄悄的,她微微感到有些懊恼,只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德妃,见她兀自捧着茶碗坐着,眉眼低垂,情淡淡的,恍若未闻。
她心中不由轻叹一声,慢慢呷着茶,不再言语。
佟贵妃这胎生得实在是惨烈,坐在这边听着她的哭喊声从尖锐到沙哑,从撕心裂肺到有气无力,娜仁忍不住道:“去个人告诉你们贵妃,女子生产存着些力气,都放在喊叫上来,拿什么来生孩子呢?”
“许是真的太疼了。”钮祜禄贵妃『摸』『摸』自己的小腹,心中惴惴,为佟贵妃说了一句。
佛拉娜叹道:“为人母的过程,哪能十分容易?你们身子还重着,守在这里只怕不好,心意也到了,都回去吧。”
“这话有理,钮祜禄贵妃、德妃、宜妃还有郭络罗常在,你们就去吧,心意到了便是了。”娜仁也道。
听她这样说,这几人便起身告退。宜妃本不欲离去,但打量着郭络罗常在面白如纸,便有几分心忧,见她还兀自强坐着,心中恼火,便拉着她也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