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仵作后,沈俏又吩咐下人将秦嬷嬷的尸体料理妥当,将水阁洒扫出来。因秦嬷嬷并无亲人,连翘曾伴过她一些时日,便让她得空叫下人去购了些冥纸回来。
天色向晚,沈俏回到房间时,连翘已经铺叠好床被,庄内的下人知道大小姐要在这里过夜,也提早让厨子备了精致菜肴。
秦嬷嬷之死让主仆二人都不大有食欲,连翘更是连筷子也没怎么动过。沈俏只吃了些饭后甜点,她并不喜甜食,但由于宿主的身体喜欢,便在思考问题时不觉间让整盘如意玫瑰糕见了底。
连翘本来心里挺难受,但第一次见自家小姐这么能吃,心情也不由得转好,打趣道:“小姐今日怕是累着了吧?在将军府的时候倒是比黑宝石还吃得少呢!”
沈俏原本正边看书边轻轻啃着糕点,此时伸手在盘中捡了个空,方才反应过来,便笑了笑:“你这丫头倒学会拿只猫来调侃我了。”
连翘嬉笑道:“哪有啊,黑宝石也爱吃糕点好不好?”
主仆二人说笑片刻,连翘便将盘碟收拾下去。出了院门,头顶夜幕沉沉,向来冷清的庄内在今夜处处都点亮了灯笼,昏黄交织的灯影里是站姿笔直的带刀护卫。
连翘把盘碟放回厨房,这才记起库房里的冥纸。她受过秦嬷嬷的照拂,理应去送送她,于是脚步一抬转而去了库房。
连翘走了没多久,沈俏便感觉身子有些乏了,也许当真是今日过于操劳。
她放下书卷,拿起剪刀将灯芯剪了些许,忽听见身后窗扉发出吱嘎一声脆响。
一条黑影从外面跃进房内。此人身着劲装,脸上蒙了一张黑面巾,虽看不见容貌,但沈俏仍从他那双阴鸷的眼里瞥见一丝杀机。
作为一只不停寄生在她人身体帮人完成夙愿的残魂,沈俏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见黑衣人手里翻覆出一丝金属光泽,沈俏当即打翻烛台,同时将桌上的剪子拽在手里。
房内陷入黑暗,只有外面稀疏的光线透过窗格照进来。
黑衣人完全没料到这位弱不禁风女子会果断灭了烛火,眼前一黑,只能警惕地握着匕首缓缓前进。
听得脚步声靠近,沈俏忽然道:“朋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阁下能逃命至此,想必也看见廊下的护卫了吧?此时若是杀我灭口,就不怕会引来麻烦么?”
方才在黑衣人跃入房中之时,她就注意到了他手臂被简单包扎过,而且他衣服破了几处,脚底还沾着新泥。
“你在威胁我?”黑衣人听罢,果然脚步一顿,“虽然你眼力劲儿不错,说的也很有道理,但你倒是忘了一件事,既然我能悄无声息地进你的房间,同样就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你。”
“哦?那可未必哦。”沈俏的眸子在黑暗中弯成一双月牙,“方才你要是动手,我恐怕早死了,可惜你话实在太多。”
黑衣人听声辨位,在沈俏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凌空而起,手中匕首翻转,朝沈俏咽喉部凌厉划来。
仓促间沈俏被对方的匕首逼得连番后退,后背直直地撞在门板上,正欲开口引来侍卫,身后陡然一空,只听一声闷响,她似乎撞进了某人怀中。
还没反应过来身后这人是敌是友,沈俏的双腕便被他猛地扣住,身体仿若提线木偶,被他近乎霸道的力气往后一带,圈入胸怀,以一个尤为暧昧的姿势堪堪避开了黑衣人的匕首。
因重心偏移,沈俏的脑袋也被他结实匀称的胸膛撞给得一疼,连发髻也歪了半边。
几缕鬓发随之散落,轻飘飘垂入锁骨窝,远处灯影淡薄,却偏偏映得她眼眸生辉,面若桃花,少了两分端庄,多出三分娇媚。
沈俏如惊弓之鸟般缩进身后那人怀里,大气也不敢出。
这人身姿挺拔,气息沉稳,且力道极大,可见功力深厚。因为彼此相靠,沈俏能闻到他身上一股冷冽的梅香味,而且他衣料丝滑若水,绝非出自寻常的制衣坊。
更奇怪的是,这种无端的亲密感竟令她无半点陌生……
沈俏略略沉思,转身的刹那,心中恍然亮起一盏明灯。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