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渊一听,随手把银簪放在了桌上,“怎么回事?人死了?”
于是,沈俏那只准备接过簪子的手全然被对方无视,尴尬地悬在彼此之间。
尹渊毫不在意,她讪讪把手笼回袖里,听顾慈说道:“属下一擒住他就立刻检查他身上是否藏匿毒药,不想刚准备捏开他的嘴巴,那人就已经先我一步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
尹渊道:“那可曾搜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有,只不过......”顾慈看了看沈俏,眼里满是审视的意味,“那把匕首似乎出自将军府。”
顾慈把匕首取出来放在桌上,沈俏看见立刻眉头一跳,竟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
这把匕首做工精致,刀柄是呈藕托莲花状,刀身较之寻常匕首长而窄,弯如弦月,紫金吞口下方刻有一个阴文小篆:镇。
沈俏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点头道:“这确实是将军府的东西,而且还是胞弟沈镇的随身之物。”
尹渊还没开口,倒是顾慈已经暴跳如雷:“大胆!你可知——”
“住嘴!”尹渊厉声喝住他,顾慈这才头脑清醒没再说下去,一双豹眼瞪着沈俏。
谋害皇子可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事关将军府和弟弟沈镇,沈俏虽不知其中隐情,也再顾不得其他,忙起身一掀裙摆跪伏叩首:“此事与臣女弟弟绝无干系,还请殿下明鉴。”
见身份被对方识破,面具后的脸色忽的一沉,尹渊冷冷道:“你怎知绝无干系?方才若非本殿下及时赶到,恐怕你便打算将那刺客放走对吧?”
沈俏咬咬牙,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刚才与刺客周旋的那番话,原本不过是为求自保的缓兵之计罢了,她与那刺客无冤无仇,只要刺客不伤她,他确实也没道理不放他走。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追杀刺客的人会是七皇子,而刺客的匕首也恰恰出自将军府。
沈俏道:“敢问殿下,一个手无缚鸡的女子与突然携刀入室的歹人搏斗能有几分胜算?退一万步说,倘若臣女与那歹人真有干系,那他为何对我拔刀相向?我又何必帮您的下属拖延时间分散歹人注意力?这不是两相矛盾,自寻死路吗?”
尹渊默了默,看样子已信三分。顾慈道:“可这把匕首确实是你弟弟的东西,这你如何解释?”
沈俏顿了顿,跪直了身子,望向尹渊一字一句道:“接下来的话有妄论朝政之嫌,不知殿下是否还愿意赏脸听听臣女拙见?”
七皇子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而眼下情势所逼,沈俏决定兵行险招,提早给他透露些有利消息,反正日后荣登大宝的又不是别人。
尹渊本不屑于去听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的看法,不过事关将军府二公子,他又深知将军府表面上在朝中保持中立,不涉朋党之争,但私底下却是暗中支持自己的。
尹渊让顾慈去门外把守,自己则反客为主,一撩衣袍在方才沈俏坐过的那张圆凳上坐下,将倒扣在盘中的瓷杯翻过来,一面斟茶一面缓缓说道:“你且说说看。”
“想必殿下心中也明白,如今朝中局势看似混乱,实则已呈三足鼎立之势,太子已废,储君之位却久悬未落,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因行巫蛊之术被打入冷宫,齐王虽军功颇丰但却不讨皇帝喜欢,五皇子又天性痴傻,所以储君之位最有可能落在二皇子睿王、六皇子端王还有殿下您的身上。”
见尹渊喝着茶水没有接话,沈俏接着道,“睿王有庞大的母族支持,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我猜圣上也不愿意日后江山被外戚所掌控,再说端王,谦谦君子德润端方,但他因过于谦柔而毫无裁断之明,且拥护他的不过是一群半边身子埋进黄土的耄耋老臣,不足为惧。至于殿下您......乍一看似乎没有任何优势,不显山不露水,但正因如此,在圣上眼里反而是最为干净,况且您还有将军府暗中支持,仔细想想,如今殿下缺的只不过是建立政绩的机会而已。”
尹渊一杯茶已经喝得见底,不关心也不讶于一个闺阁女子为何能将局势分析得如此清明,反而放下茶杯,平心静气地道:“圣心难揣,你可知为何储君之位久悬不落?”
沈俏想了想,“因为圣上尚未找到最为合适的人选?”
面具后传出一声鼻音稍重的轻笑,尹渊又把一个倒扣的茶杯翻了过来,提壶斟满,“因为圣上等的不是我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是太子。”
沈俏讶然道:“圣上想让太子复位?!”
“传闻将军府的沈大小姐四岁便能识千字通百书,有过人之机,又善机巧之功,十岁便动手造出失传已久的木牛流马,今日一见,看来传闻果不欺人。”尹渊对沈俏已有不小的改观,把新斟的茶水往沈俏面前推了推,“别跪着了,起身坐着喝口水吧。”
“殿下谬赞了。”
沈俏心说原来你还知道我跪着啊。成功博取尹渊的信任后,她心下松了口气,后腿发力抬了抬,却感觉膝盖好一阵疼麻,整个人咚一声歪坐在地上。
沈俏:“......”
而始作俑者见状却捏着瓷杯,凝视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半分上前搀扶她的举动。
沈俏试了两次,她身子骨本就不好,一时仍没有起得来。看在眼里的尹渊颇有些不耐烦,伸手端过茶杯居高临下地递到沈俏嘴边。
沈俏心里哭笑不得,大哥你脑回路是不是有点问题啊?我真的需要茶水吗?伸手拉我一把会死吗?
“还愣着做什么?还想让本殿下亲自喂你喝不成?”尹渊冷冷道。
默默接茶水喝的沈俏颇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宿主记忆里的尹渊虽不好女色格外禁欲,但也没有想眼下这么......这么“注孤生”吧?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