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钻个空子从别处过去,碧棠还是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机会。
二皇子殿下啊,您还是不要再尝试了吧。
玉佑樘坐在不远处看着,小幅度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二皇子见状,脸更是涨得通红,愈加暴躁。
虽说我们二皇子殿下的人生格言是,君子动手不动口,但此时情况特殊,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于是他怒嚎:
“玉佑樘,有本事你出来跟本王打一场!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好汉!”
玉佑樘无奈地阖眼:殿下您只会这种“躲在XXXX算什么好汉”的句式吗?语死早成这般,谢太傅先前教你的都去哪了?
“玉佑樘!出来!”
“出来!”
二皇子依旧不依不挠实行着“动口”战略。
“殿下!”碧棠实在忍不住,终于爆发,平地一声吼,比二皇子的还要大上数倍,从小到大耳畔皆为女子软语温言的二皇子哪经得起这样的吓唬,瞬时噤声。
碧棠这才平心静气,唤了句:“殿下。”
二皇子:“说!”
碧棠跪下身来,叩首之姿:“……恕奴婢多言,殿下今日之举,有失妥当。”
“本王还轮不到你来训教!”
“那请殿下先看看这四周和外边吧。”
二皇子闻言,回首看向殿外,宫门口窗门口挤满了乌压压的脑袋,皆为宫人,见他回头,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而这端本宫内,桌椅横了一地,房门吱呀吱呀,已被他搞得乌烟瘴气惨不堪言……
二皇子殿下又涨红了脸:“那,那又怎样!”
碧棠娓娓道:“殿下今日来大闹端本宫,看到的宫人不在少数,倘若传到皇上耳中,想必对二皇子没有任何好处,”她又刻意强调了一下结尾:“一丝一毫好处都没有。”
二皇子闻言,面色一惊,即刻昂首看向他处:“本王才不惧怕你们!”
碧棠闻言,起身,让开一步,朝着玉佑樘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殿下上吧。”
她又慢吞吞补充道:“太子原本就是体弱多病,想必殿下这一架,恐怕也能满了殿下的意,折去半条命也说不定。”
二皇子负手至背:“不用你来告诉本王!”
碧棠突然压低声音,语调轻而徐:“其实殿下大可以再忍忍,太子本就是羸弱之躯,朝中大臣依旧不满……殿下的机会……还是大大的有……”
二皇子殿下的双耳蹭一下竖了起来。
“倘若殿下能放过太子一马,您今日来这端本宫一事绝不会有外人知晓。但如果殿下为逞一时之快造成轰动,皇上那边,怕是殿下您也不好交代……何必为争个玉碎瓦全,做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呢……”
差不多表达清楚意思,碧棠做总结陈词:“这也只是奴婢的一点劝告,剩余的由殿下您来定夺吧。”
二皇子不再言语,抿着唇,眼中烈火熊熊终究平息下去。
片刻沉默后,他甩下一句“玉佑樘,今日本王就放你一马!”便踏出偏厅。
“放你一马~”后头小太监重复了句,也甩尾跟出门去。
二皇子在众人注目礼中,面色阴沉铁青着脸,迈着大步走在殿内。
方才他来得快,满心找玉佑樘,没仔细看这里。此刻,他也稳了心绪,观察起四处来。
突然,他眼尖,瞥到大堂角落里挂着一幅画。
不是一般字画,也不是墨宝书法。
是……一个地图。
他忙向那画快步走去,走得愈近,图愈发清晰。
他辨认出来,那是国家地图,是我大梁的国土。
每一处,每一地,似乎都被人用密密麻麻的仿柳体楷书标注着。
难道玉佑樘并非草包?
二皇子心中一凛,忙凑上前去,细细看那上头的标注。
率先看的是京都建康,上头写着“美人多的好去处:春|色楼,听香阁,秦淮风月院。”
再起一行:“相当好吃的风味小食:鸭血汤,小馄饨,干丝、烧饼、小煮面、回卤干、卤鸡蛋、糯米藕、五香鹌鹑蛋、梅花糕、桂花糖芋苗、牛肉粉丝汤、蘑菇蒸饺、鸡汁回卤干、炒螺蛳……”
二皇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数下,又匆匆去看别处——
这张大梁的地图上,各地皆详尽到不能详尽地被人标明出当地闻名青楼以及知名美食……
待二皇子将一整张图看完,确信除了这些再无别物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到几乎要晕去,强行稳定许久才没有倒下。
他站在那画前,拳头捏紧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忍住折回去将太子搓扁揉圆狂摔暴打一顿的冲动。
一甩宽袖,忿忿离开这个让他几欲疯癫的可怕宫殿……
碧棠一直隐在暗处跟着,见这闹事主儿终于走了,松下一口气,回到偏厅,如实禀报:
“殿下,他果然看到那幅画了。”
玉佑樘轻轻嗯了声。
这阵子,他上课表现吊儿郎当,但课后皇帝赏他的次数又相当频繁,外人看来着实可疑。
所以他料到肯定会有不是皇子便是妃嫔之类的人来这里探他底细,花去一夜准备了这张地图挂于大堂,地图所放之处,看似角落,其实是个非常显眼的地方,只要走过,且不是那么粗心,一眼便能看到。
他所要确保的,那些人都认为自己是个草包,成不了任何气候,起不了任何威胁……皇帝立他,也只是为了制衡,赏他也只是做做样子。长久以往,还是会找个乱七八糟的罪名将他废去,重立太子。
如此的话,权臣们便不会把重点和仇视集中到他身上,依旧保持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对掐的原貌。
他不求坐收渔利,只愿明哲保身,安稳坐上太子之位。
他只有这一条路。
碧棠见他许久没有讲话,只负手立在窗口,一动不动,这随意做出的姿态竟完全与男子无异。
他本身是个女子,经历过多么痛苦和强大的磨难才能让他变成现下这般。
红袖添香,言笑晏晏,谁不愿做一个在他人庇护之下的无邪少女?
碧棠无力做什么,只能安静陪着自己主子。
静默了许久,她想起一件事,被二皇子一闹,险些忘了告诉他:
“殿下,谢太傅告诉奴婢,他晚上想见您一趟。”
“我知道了。”
玉佑樘嗓音依旧轻轻的,似风,不含一点重。
他也未动一下,雕像一般立着,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