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尽管管天任是个男人,哭什么的,实在是不合适。可管天任受了委屈,多少也能理解。比如季劫他家的弟弟季远,上体育课摔个跟头回家都能嚎半天。如果到现在都不能放下——安慰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吧。
管天任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回答道:
“……不是,跟那个没关系。”
“那是怎么了?”季劫看着管天任肿起的左脸颊,说,“……是这里痛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不痛。”
管天任回答,却没再多说。他捧着季劫的手,头压得很低,用轻到自己都没注意的力度,以唇碰了碰季劫的手背。
季劫不知道他低头在干什么,于是抽回手,微微起身,用手肘撑着身子,没受伤的左手用力揉了揉管天任的头发,说:
“那就别哭了。”
管天任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问:“季劫,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
“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也不想这样的。”
“……”
“我什么都做不好。”管天任拼命用手背擦拭,他跪在床边,忍耐急促的呼吸,肩膀都在抖。尽管他一直坚持跑步,可实际上管天任的体重并没有下降多少,颤的时候肉一直在抖。
季劫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避开这个话题。顿了顿,很认真的说:
“不过,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你?”
其实这种事季劫也干过。比如来北京前,他喊唐括娘娘腔,死人妖,把他拉过来揍。但这种欺负并没有针对性。季劫在街上看见有男人打扮诡异、翘兰花指也会烦,可如果唐括没有招惹杨怀瑾,季劫压根都不会理他。
季劫想知道管天任到底干了什么。
管天任擦眼泪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他抬着头看季劫,湿润的眼睛莫名让季劫想起季远。那是季远四岁时上幼儿园被其他小朋友抓伤了后背,哭着找季劫求救的眼神。季劫抱着后背上三条血痕的季远,却没办法对同为四岁的小孩以牙还牙,只能忍耐。想到这里,心情更不爽。
“……你想知道吗?”
“……”
“……我说了你不能看不起我。”
季劫说:“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啊?是不是男人?说句话能憋死你是不?”
管天任知道季劫性子急,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以前不胖。初中那会儿大概不到一百斤。”
季劫‘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那时候有个女孩喜欢我。张宏喜欢那女孩。所以他一直找我茬。”
季劫没说话。
管天任顿时有些局促,然后说:“我胖……不是天生的。是因为我的病,吃了许多含激素的药,然后才变成这样。”
季劫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管天任瘦下来的模样,但怎么也想不出来。不过单独看的话,管天任的五官端正,气质和杨怀瑾有些像,瘦下来应该也不难看。怪不得刚初中就有女生喜欢他。
“那……‘肾小管’是什么意思?”季劫没问他有什么病。问了这么多次,总得不到回答,季劫也烦了。
“我姓管。”管天任逐渐冷静下来,表情淡然,他用一种老师给学生讲课时用的诡异语气,耐心而温柔地说,“‘肾小’……就是甚小。初二学生物的时候,他们给我起的绰号。”
“什么甚小?”季劫一愣,过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
管天任尴尬而无措,表面上却无比镇静,他看季劫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了,然后‘嗯’了一声,说:
“……我的病,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