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茵秋俯首,满脸都是好奇,往许梦婷的手里定睛一瞧,脸上的神情不禁呆了一呆。
“怎么样?谁能想到这便是见面的信物?”许梦婷紧张地望着岳茵秋,小嘴微张,满眼都是期待,就像小孩子做了好事迫切等待大人的赞扬。
岳茵秋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才慢条斯理地摇了摇扇子,缓声道:“没想到花痴拿出来的东西果真与众不同。”
“那是自然。”许梦婷等得就是这句话,当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眯起眼睛笑嘻嘻道:“你也不说我是谁!”
岳茵秋见她都不肯稍稍谦虚一番,不由唇角微扬,眉眼弯弯道:“难为花痴肯把这些鸡毛当宝贝似地藏进怀里。”
他语音顿了顿,悠然笑道:“谁会想到有人怀里会装鸡毛?”
许梦婷砸吧了一下嘴,明明应该是赞扬的话吧?为何听起来总觉得这话里有话,格外别扭呢?
岳茵秋自然不会给她思考的机会,更何况还有要紧的事办。当下两人便约定一个半月后,拿鸡毛作为信物去意明酒肆相见。
商量妥当后,岳茵秋转眸一瞥眼就看到了旁边的仁善。
此时仁善正趴在地上,初看来,很乖很温柔也很懂事。但狗头却高高昂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狗眼死死盯着许梦婷,鼻子一抽一抽地。喉咙里也发出低低的吠叫。随着许梦婷的动作,抖着全身乌黑的毛,好似随时都要蓄势扑向许梦婷。
岳茵秋大奇,想这仁善本该在京城自己家里,不知道何时跑出来,如若说他们一出府,仁善就跟在他们身后。那么以他们三人的武功,也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啊?
刚才只顾考虑如何营救哥的事情,倒忽略了仁善为何追咬花痴不放?花痴又在何地撞见它的?
岳茵秋眼神略动,看向许梦婷,疑惑地问道:“仁善为何会跟着你?”
一提到眼下的这条黑狗,许梦婷一肚子怨气没处发,要不是这条狗追自己追得晕头转向,两眼朦胧,怎么会把漂亮弟弟错认为神仙哥哥?还丢脸地表白了半天。当下没好气地冷哼道:“我怎么知道!”
小眼睛气愤地瞪向眼前的这条总和自己过不去的黑狗,自顾自地小声咕哝道:“也不知道是谁给它起得这名字?实在应该叫人恶才对。”
岳茵秋看她那气呼呼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饶有兴味地问:“为何?”
许梦婷转过视线,神情略带不满地看向岳茵秋,口里振振有词地说道:“叫它人恶,要教会它见到恶人就咬啊!叫人善,它老是咬住善良的人不放。”
为了加大自己语气的力度,她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歪着头揣测,愤愤不平道:“我严重怀疑那起名的人就是恶人,不然怎会教唆这狗咬善人!你说对不对!”
岳茵秋不置可否,斜睨着眼,别有深意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个善良的人了?”
许梦婷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再次挥了挥小拳头,中气十足地大声道:“那还用说!”
岳茵秋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看来指望花痴谦虚一些,是痴人说梦。
他轻叹一声,俯下身,轻轻抚着仁善的脑袋,缓声道:“它以前在浙江文士吕留良家。”
仁善好似很乐意被他抚摸,喉咙里发出舒服的低吠声。但一双布满血丝的狗眼却依然死死盯着许梦婷。
岳茵秋的语声顿了顿,微挑起俊逸的眉,洞察秋毫地看向许梦婷,怀疑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浙江文士吕留良吧?”
许梦婷捏紧双手,本意想打打马虎眼,却恰恰被岳茵秋说中了心思。她讪讪干笑了两声,刚要老实地摇头。
脑中却灵光一闪,她偏头认真地想了一想,然后兴奋地一拍脑门,大声道:“我想起来了,那时在京城外的小河边。我和神仙哥哥曾听那个文书说,有一伙人意图谋反,好像有一个人叫吕留良的……”
眼里盛满了喜悦,她不住口地说道:“对,是吕留良一家好像也牵连在其中,皇上还下令把他们都杀了,好像有一个女的还逃跑了。叫,叫什么……”她皱紧了眉,双手齐摇,急得脑门冒汗,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适时接口道:“叫吕四娘。”
许梦婷舒展了眉头,连连点头,一迭声道:“对,对!”
岳茵秋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来。看来花痴也并非如自己所料,一无所知。他哪曾想到,正巧当日是神仙哥哥在场,许梦婷一门心思都在神仙哥哥身上,既然神仙哥哥表情如此凝重,认真地倾听,她百无聊赖之下,刚巧也随之听听。岳茵秋如若问起其他的,那是一定答不出来的。
岳茵秋接着她的话,徐徐续道:“就如你所说,吕留良一家老少押解回京时,有一个孩子就抱着这只黑狗,死死不放手。随行的官员都知道谋逆之罪是死罪,看这孩子也是凶多吉少,甚是可怜,就依着他吧?便将他们一起带进京了。最后吕氏满门一家老少除了吕四娘一人逃脱外,尽数伏诛。这条狗本来也打算一同宰了。”
明明知道这条黑狗好好地活着,许梦婷却有些同情它的遭遇。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地看向趴伏在地上,依然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仁善,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柔和下来。
岳茵秋轻叹了口气,神情有几份沉重,缓缓道:“那孩子临死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便求官员饶这条狗不死,家父当时也在场,觉得那孩子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没骨气的哭泣,临死前却不为自己求情,却为一条狗求情。说明这孩子明事理,知道替自己求情也无用。家父甚是怜惜,便答应了他临死前的要求。把这条狗带回家抚养。”
许梦婷蹲下身,伸出手来似乎想安抚性地摸摸这条黑狗,但正对上仁善血红的眼睛,她想起小花师妹的遭遇,恐慌之下,最终有些迟疑地将手缩了回去。
岳茵秋停顿了一会儿,叹息道:“其实狗为忠犬,原主人已死,它一般都会追随原主人。家父不过是尽人事罢了,却不料这条狗绝食了两天,第三天竟奇迹般的开始吃东西。家父很是惊喜,感觉这条狗很明事理,便给这条狗起名为仁善。意喻它仁德善良。”
他看着仁善,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丝微笑道:“仁善与钟伯的孙儿小三子特别投缘,很听小三子的话,现在想想,也许小三子与它原主人是差不多的年纪吧?”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想抓住却倏忽间消逝了,许梦婷只得低声喃喃重复道:“原主人……”
岳茵秋眼神微凝,手中抚摸仁善的动作一顿,沉吟片刻,沉声道:“莫非是吕四娘带它出来的?而且还跟到这里?”
“难道说……”两人视线一触,异口同声道:“琉璃?”
岳茵秋神情凝重,用力点头道:“对,这么推算下来,那琉璃甚是可疑,她很有可能便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吕四娘。当初她故意接近我们,就是在寻找机会报仇。”
他蹙紧眉,阳光下,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泛出冰雪般的锋芒:“我在想,她把仁善带过来,意在跟踪我们,但狗的鼻子虽然灵敏,也需要一定的距离才行,超过了这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