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踉跄几下站稳,受惊般的挣开被抓着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但她不敢退到那扇门后面,因?为她刚刚从里逃出来。
女生抬起头,唐韫记性很好,认出她是刚刚给自己递贺卡的女学生。
女生眉眼里有掩不住的惊慌,她显然认出了他,有些吃惊。
光线明亮,唐韫分明看清她眼角有斑驳的泪痕,头发也乱糟糟的。
唐韫皱了皱眉头,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那扇门,没人从里面出来。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女生的身体好似在颤抖,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门,又回头咬紧嘴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唐韫,院长和老师们都得巴结的人,为了举办这次的活动,还逼着他们练习合唱写有心意的贺卡。
其实他们对唐韫并没有那么熟知,只知道他给福利院捐了很多很多钱,可真正用到他们身上,却少得可怜。
见女生不说话,唐韫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这时,门后面又走出来一个身影,脚步匆匆向前将女主挡在身后:“唐先生,不好意思啊,西西不懂事,冲撞了您……”中年男人推了推叫西西的女生,“快给唐先生道歉。”
西西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唐,唐先生,对,对不起……”
唐韫看着面前笑得谄媚的中年男人,听他继续说:“唐总,这是西西,今年刚升高三,成?绩很好,考上B大没什么问题,这些都是多亏了您的资助……”
唐韫懒得听这番废话,上前一步,盯着西西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步步紧逼,声声质问。
中年男人脸色大变,生怕西西说漏了嘴,让场面无法收拾。
他顾忌对方的权势,只好推了推眼镜遮住了锋芒:“唐先生哪里的话,我是这儿的负责人,他们都叫我钱老师。其实刚刚我是在教西西学业,您是知道的,现在高三都要补习,但我们这儿条件不允许,只能让我代劳了。西西,是不是?”
西西还是低着头,双手绞着,不敢看唐韫一眼,咬着唇点点头:“嗯。”
钱老师见她这么乖巧,底气也更足了,笑容都加深了几分:“唐先生,我没骗您,什么吵不吵架,就是我一时控制不上来脾气,摔了杯子。唉……都说家长辅导作业头疼,我辅导了这么多年的作业,天天都在头疼……”
这话半真?半假。
唐韫又问西西:“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就是有钱有势吗?这么多管闲事。
钱老师有些恼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又推了推西西,意示她赶紧开口,让这人赶紧走,别耽误他们的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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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缩了缩肩膀。
唐韫见状,放低了音调:“不用怕。”
“对啊,怕什么啊!我们都是大人,哪里会欺负小孩子,会有什么事儿?我们呐,待这些孩子如自己亲生孩子一般……”
钱老师点头哈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恨不得他赶紧走,暗地里又捏了一把西西。
西西生生忍住,对着唐韫点头:“嗯。”
唐韫没再看钱老师一眼,得到西西的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等唐韫走了,钱老师立刻变了一副模样,拽着西西的手就往屋里走:“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害你!”
西西挣扎着退后,眼里露出惊恐神色,低声哀求:“钱老师,我,我……”
“你最好是给我老实点儿,别像刚才?那样给脸不要脸。”钱老师动作粗鲁将她扯了进来,手用力点了点她的头,恨铁不成?钢,“赵西西,你看看我平时对你多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你,你都不知道感恩报答我,我们是这样的教你的吗,平白叫人看笑话……”
“钱老师,不……”赵西西低低呜咽,绝望地听着门“砰”的一声关上。
是她自己胆小如鼠,放弃了救自己的机会……
她开始后悔了……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喊:“钱老师,钱老师,院长找你!”
“来了来了!”钱老师不耐烦地呸了一声,警告地看了一眼赵西西:“待在这里不许乱跑,听到没!”
赵西西猛地点头,待钱老师离开,后脚她立马也跑了。
跑出楼她才松了一口气,为那一幕感到后怕。她是弱小的代名词,不管她怎么逃,也逃不开这个狭小的一方世界。
她低下头抱紧双臂,好像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全感,快步往宿舍方向走去。生怕被钱老师逮住了,下一次,不知他又该以什么方式找她……
小跑了几步远,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双鞋,她停了脚步,迟疑地顺着西装裤腿望向他的脸。
赵西西愕然愣在了原地。
他很高,得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模样,五官清冽,干净清隽。她虽是在福利院长大,但也会和?班上的女生一起看言情小说。
这人有着一张言情小说里才?有的长相。
刚刚给他递贺卡时,他道谢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平白无故让她紧张了,也是刚刚一直问她有没有事儿的男人。
“唐,唐先生……”她又开始结结巴巴了。
其实唐韫一直在楼下等她,他知道刚才?有钱老师在,赵西西不方便说实话。
他也想过,如果他走了,赵西西在五分钟之内没有下来,他会上去找她。不管钱老师嘴里的话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一幕。
唐韫淡淡地说:“叫我唐韫就好。”
赵西西那儿敢真的直呼其名。
唐韫递给她一张片名,话语委婉:“我看得出来你需要帮助,但我不确信院长会不会帮你。这是我助理的名片,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你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求助。”顿了顿,他又说,“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也会尽全力为你解决。你……不用害怕。”
他并未问那些她不愿意说的东西,而是直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他看得出来,赵西西的防备心很重。
赵西西惊讶地接过那张名片,四角锋利得如薄薄的刀片,可她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全然忘记了被刺痛的疼,还是不敢相信他是真的要帮助自己。
所以他不相信钱老师的话吗?
他是唯一一个不相信钱老师、还会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助的人。
赵西西看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渐渐地产生了一种信任:“真?的吗?”
唐韫向她保证。
他到此刻才看清赵西西脸,忽而觉得她和姜萸之的神韵有些相似,那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
不同于姜萸之会勾人一般,她的双眸十分青涩稚嫩,一眼就能让人看清内心所想的,害怕,惊惧,惶恐。
唐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赵西西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想起那些灰暗的日子,她低下头,喃喃自语:“快点儿长大就好了。”
长大了,就可以离开了,可以无所畏惧地反抗。
唐韫道:“会的。”
赵西西擦了擦眼角的泪:“唐先生谢谢你……”
唐韫摇了摇头:“如果,我说如果真?有突发情况,你要记得第一时间逃跑,然后报警。”
“报警?”赵西西茫然地看着他,喃喃自语,“有用吗?”她的眼界只有福利院,学校,都是小小的一方,里面的人只手便可遮天。
外面,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她不知道……
唐韫回道:“有用的,你如实告诉他们,不要害怕,也不用害怕。”
回到宿舍,赵西西躺在冰冷的床上,紧紧捏着名片,心中还在想着唐韫叮嘱的话,逃跑,报警。
她默念这几个字,直到熟记于心,她的心渐渐有了些许宽慰,身体也终于有了温度。
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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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韫离开福利院,又打电话叮嘱章远以后多注意福利院里的情况,特别是一个叫赵西西的女生。
章远也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男人,三两句话语便听出了深意,连夜给院长打了个电话,说是让他多关注下孩子们的心理健康,特别是女孩子们,但没具体指名字。
李院长摸不着头脑,但唐韫的话,他还是放在心里的。
第二天找人问了一圈,听了出了些许眉头,说是有个钱老师是某家的亲戚,平日里爱借着补习的名义去找女学生,但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院长听完,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偷偷向唐韫告密。但这钱老师一时半会儿动不得,就调了一个后勤岗位,平日里碰不到一个学生。
李院长为这事儿废了心,解决完打电话给章远邀功,顺便委婉地提了一下天气冷了,物资可能些许欠缺。
章远挂了电话,骂道:“这个老狐狸!”
唐韫回到亭盛府,姜萸之刚刚洗完澡,趴在桌子上一边用电脑搜资料,一边记在笔记上。她写得认真,没注意到唐韫悄无声息走到了身后。
“在写什么?这么认真。”
认真得就像三好学生。
“你吓我一跳,走路都没声儿。”姜萸之边吐槽边捶了捶他的胸膛,就像是亲昵的撒娇。
“怪我。”他眼底漾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从背后拢住了姜萸之,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乳的清香,在鼻尖弥漫开来,好闻得致命。
唐韫有些心不在焉,姜萸之浑然不觉,大大方方把本儿挪给他看:“我们的旅游路线啊。”
他倒没想到姜萸之竟真?的在自己着手安排,姜萸之又说:“我选了两个地方,你也选两个地方,爸妈今天选了一个地方。我打算把线路安排下来,到时候选三个地方去玩儿,好不好?”
“翻了这么多旅游攻略,我都没想到有这么好玩的好吃的,我每次都是去拍戏工作,哪里有时间出去玩儿。他们也不爱和我一起聚餐逛街,饭没吃几口,全在和粉丝签名合照。”姜萸之说,“其实我最想去国外,国外好啊!国外认出我的人少。你觉得怎么样?”
唐韫其实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他眼里全是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小巧的耳垂,挂了几株懒散的头发,发尾还氤氲着湿意,晶润粉嫩的唇角,一张一合。
他喉结滚动,嘴角吻了吻她的耳朵。
姜萸之说得起劲呢,被他这么一吻,密密酥酥得让人身子骨一软。
脸蹭的一下就热了。
“你,你干吗呀……”姜萸之怪不好意思地去推他,“我在干正事儿呢。”
唐韫低低一笑,是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姜萸之把本儿往他面前一摊,端着正儿八经的小脸:“我这里没有随便。”
“那……”唐韫随手一指,“那跟你一样。”
“不行?,要三个地方。”
还挺固执的。
唐韫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那你替我选,我去洗澡。”
等唐韫洗完澡出来,姜萸之已经躺在床上了,不过手上还抱着她那小本儿。唐韫躺下来,将人捞进怀里:“后面的让章远去做。”
“不行?,要自己做才?显得有诚意。”
唐韫纳闷了:“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固执呢?”
姜萸之冲他嘿嘿一笑:“那是以前你不了解我。”
唐韫一顿,将她小本儿扔在桌子:“明天弄。”
姜萸之满脑子想搞快点儿,把这些东西做出来,却忘了自那晚后,她和唐韫很久没见面了。所以……
想到这里,她呼吸重了几分,躺在唐韫怀里的身体也有些僵硬了,有了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她深呼了一口气,试探性地慢慢地把腿伸直,再伸直……
唐韫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别乱动。”
姜萸之懵了,捏着小被子。
怎么唐韫没动作呢?不是要那啥吗,亲亲呢……?
唐韫只是将姜萸之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突然道:“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小女孩。”
姜萸之:“??”
大晚上的,气氛浓烈,你就跟我说这个?
“跟你很像。”
“哎?”姜萸之来了兴趣,“长得像?”
要说长得像吧,神韵里是有那么一点点。他垂眸望着怀中的那张小脸,但又觉得不像。
不是所有人都像姜萸之的。
为什么要帮赵西西呢?唐韫说不上来,许是她在他心里激起了一丁点儿悄无声息的波澜。
今晚的唐韫有了一些异样的情绪,那种称之为遗憾的东西,在被什么东西慢慢填补。
弥补了多年前的亏欠和?遗憾。
他勾起姜萸之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指腹温柔地摩擦着那枚戒指,将女人搂得更紧了。
姜萸之大气儿都不敢大喘,不明白他话怎么说一半,结果等到唐韫都睡着了,那个回答和?亲亲消失在了睡梦中。
她万分期待又紧张的爱爱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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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让媒体津津乐道的是李公子和?王小姐的婚礼。
两人一个是商界大佬的长子,一个是政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商政联姻,借的便是彼此的权和?势。
婚礼大办,B市整个上流圈子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婚礼办三天,第三天在私人游轮上举办晚宴,请的都是圈内的发小好友。
唐韫和李公子自小认识,感情虽不如黄西原和?卫素清,但商业上的合作没少做搭档,唐韫自然是要携姜萸之出席晚宴。
除了唐和?四十周年酒会,姜萸之很少和?唐韫同框出席大规模晚宴,所以她对那些人不太熟,但不妨碍她扮贴心妻子。
晚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宾欢也。
好一派热闹景象。
晚宴结束,姜萸之和?唐韫等人在包厢打牌,旁边是卫素清和?他的小女友许悉,另一旁是黄西原温濡沁,对,温濡沁也在。
两人的目光对上,温濡沁轻轻一哼,移开。
姜萸之眼皮向上翻了翻,不甘落后。
两人之间散发着无声的硝烟战火。
许悉今日扮相乖巧,穿着一条水蓝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卷发,化?了淡妆,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她性子淡薄,和?几人话不多,清清冷冷坐在一旁,偶尔喝喝茶。
但是大男人们打牌,女人们干坐着百无聊赖。她似乎想要喝酒,眼睛时不时盯向桌上的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