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申时,弯弯曲曲的河水岸,一排排嫩绿的柳树芽儿在微风中招展,绕城河边的春风楼内,红香绿玉,燕环肥瘦。
成欢被人从榻上推醒的时候,还刚刚的噩梦中恍惚。
推她的人叫玉采,有些不耐,直声叫唤,“快点,月儿阁汇合,别迟了!”
成欢揉了揉脑袋,应了一句,然后起身收拾。
刚刚收拾完毕,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成欢妹妹,你出门了吗?”
成欢拉开身上的披帛,转过身看向门口,“姐姐进来吧。”
声音清灵,芍药推门而入,映入眼帘就看见成欢正面对着她。
姑娘穿着桃红薄纱舞裙,自肩入身后有两条长长的桃色云锦轻纱披帛,转身时披帛随着风的弧度扬起,她面上已上好了粉妆,柳叶眉间一点芙蓉花,手挽着拖地披帛,转身回望时蹙着眉,一股子绵绵情意。
见此状,芍药连忙关上身后的门,她快速走到成欢面前,从怀里掏出红绢,伸手擦掉她眉心的一点芙蓉花,又擦掉了她画好的眉型。
成欢疑惑皱眉,但没出声阻止。
擦掉之后,芍药才拉着成欢的手坐下,看着她说道,“成欢妹妹,月儿阁里都是什么客,姐姐清楚,你信不信姐姐?”
成欢微微笑笑,她自然是信的,自入这春风楼,她能够安然自今,多亏了李芍药在旁帮她。
芍药怜惜地看着成欢,本是天然的好样貌,不加粉饰也看得出是一美人胚子,但正是如此,又怎么躲得过月儿阁。
“我替你再重画,月儿阁没那么可怕,楼里许多姑娘争着想去,还去不成呢。”说着,芍药拿起一旁的眉笔,想到什么,心里依旧含着一丝担忧。
月儿阁所属春风楼,平时只待贵客,前往月儿阁服侍的也都是些既卖艺又卖身的姑娘。
长得好的姑娘,一晚上就能平步青云,搬进楼里最好的东厢房,被那些达官贵人供着养着。但往往这样的日子总不会长久,那些姑娘也最容易落得凄惨。
芍药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日子,进东厢,入上流,衣食无忧,但现在她也沦落到去服侍那些下等客人,因此,她深知,月儿阁里走一趟,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成欢刚来春风楼时走了运,初/夜售卖之后,第二日妈妈便让她去当了舞妓,不必去作卖身的行当。只是一周前,妈妈突然不知是怎么想起了她,要她去月儿阁伺候。
芍药帮成欢将眉重新画浅了一番,眉心的芙蓉花也换成了简单的一点红,装饰完毕,看着远不如刚刚惊艳的成欢,她心里稍微放下些心来,但又细细看了看成欢,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成欢不管如何打扮,也还是容易惹人注目。
长得太美,有时候倒不如长得一般。
“那里也不过都是些尊主子,他们爱怎样玩,你就随他们,只是切记,不可伤了自己,也莫在里面露了怯。”芍药说道。
听到这话,成欢抿了下唇,不语。
她知道芍药是为她好,可是有时候,明明是他人故意找她事。
见她不说话,芍药摇头,正预备再说些什么时,门被人从外面一下子推开。
门外进来两个粗胳膊的汉子,他们穿着楼里的短袖衫,嘴里叫喝着,“走了!”
两个汉子发现有两位姑娘在,顿时有些不耐,“你们这些姑娘就是爱嚼舌根,妈妈在等着了,客马上就到了,还在磨蹭什么。”
芍药只能连忙起身走,她不是月儿阁的姑娘,此时在这也不应该。
但芍药快出门时,两个汉子堵在门口,伸手拦住她,“这儿可不是你的位置,过来做什么?”说着,一手放在芍药的腰椎尾。
芍药连忙赔笑,悄悄将拿出一点碎银放在一人的手中,说道,“过来看看自家妹妹,两位爷,卖芍药一个面子。”
两人是楼里的老伙计,对芍药并不陌生,芍药在月儿阁住东厢房时,也给过他们不少好处,因此也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见芍药知事,两人瞧一眼手里的银子,随后便放走了她。
门口的事情,成欢全部目睹,但这事她见过不少,但在这里实属平常。
她刚来时还为芍药不平,但芍药反而只点着她的额头,笑她,“傻妹妹,这算什么?这种事情多着呢,你再愤懑也愤懑不过来。”
看,她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成欢盯着门口的两个男人,眼神没有先前那般温顺。
“看什么看,妈妈说了,你等下长点心,多和那些姑娘学学!”其中一个汉子见成欢盯着他们看,朝她大声叫道。
那两人突然朝她回看,成欢手指轻颤,连忙低下头,遮住神色,抬脚离开。
……
月儿阁在偏阁处,离开春风楼主楼,从下走三层,然后路过后厅,才到月儿阁。
成欢和另外四五个姑娘一起,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舞衣的姑娘跟在妈妈身后下楼。
成欢走在后面,帮妈妈做事的玉采在她旁边,见她画着清淡妆容,忍不住小声嘁了一句,“画成那样,是要丢我们春风楼的脸?”
成欢不说话,也不想接她话,在这里,更多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月儿阁外,玉采忽的小声说道,“妈妈说了,今儿客人都不一般,你若还是和平常一样惹那些爷生气,你就滚去踏马阁。”说完,像看好戏似地看成欢反应,好像已经猜到她今日一定会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