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万分不平,来时楚曜容未有什么感觉。
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马蹄一?踏,飞泥四溅。
刚出村庄,忽地黑色的天幕响起第一?声惊雷,闪电落在一片清幽幽的田地高空。
嫩绿的秧苗在田间茁壮生长,不远处便是早就安歇下来的村庄。
城外四周寂静无?声,回头望向城内,夜灯明亮,也似似和谐。
韩益怨他朝政不宁,百姓难安,可有谁去想过,他为了维持如今这等和谐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求存,抗衡,治灾,堵缺……
他已经使出了十分力,朝政、家国却只有三分回馈。
竟然怨他?
楚曜容快马进城,任尖刺的凛风在脸上剐蹭,手握缰绳,直奔向前。
城内也已经宵禁,只有角落的几家酒肆点着灯笼,留给失意的未归人。
……
亥时,梁王府内,枝木在风雨中摇曳,书房内的烛火还在亮着。
沈誉站定在书桌前盯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
一?副毛笔字迹,上面写着“巍峨成山”四字,字体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在这幅字旁边是他之?前练习的写?字本,上面的字秀丽规整,与现在写的完全不同。
一?个像是刻意抑制平静无?波的水面,一?个像是绝然崩堤的浪涛。
今晚写?字之?时,他抑制不住地想要去发泄内心的情绪。
沈誉将视线落在“巍”字的下半部分,“魏”,又看了看落笔的“成”。
魏蒙做副将时,曾有一?名颇为中意的护卫兵,一?路跟随魏蒙,但此人后来突然叛变,返逃江南,在追逃过程中被斩杀。
此人,便是成欢的哥哥——成桉,一?个逃兵。
难怪每次他提及她的哥哥时,成欢的反应都十分激烈,一?个劲地让他莫要撒谎,原来她早知道自己的哥哥身亡。
想到这,沈誉的眼神愈发幽深,目光又紧落在肆意潇洒的“魏”字上。
魏蒙在反对立后之时,沈誉让人写?了一?封匿名信。
魏蒙收到信后,倒一?丝也不记恨成桉,反而在他告诉成欢乃是成桉的亲妹妹后,一?反常态,倒支持起了立后之事。
这事本是沈誉所愿看到的,可现在想想,一?个逃兵的家人又怎么值得魏蒙放弃原先的主张
沈誉还在思索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季武。
季武走到桌前,沈誉才将字画收起,问他,“回了么?”
季武低首,“回了,但却去了酒肆饮酒,不过现在看来韩益未失信于我们。”
听到那人居然在喝酒,沈誉轻笑一?声,回答季武后半句话,“此人恋家,他不敢。”
季武又低头道,“韩益那日说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他会向王上引荐王大人做农令副司,王才是我们的人,此举倒也不像不与我们同谋。”
沈誉想了下,说道,“只要目的达到即可,事成之?后,韩益……除了便是。”
“那引荐韩益给王上的背后之人……”季武问道,能引荐韩益的,必然也不是常人。
沈誉抬眼看了眼夜色,弯唇,目光落在“成”字上,说道,“自会有人找出。”
……
夜色落下的时刻,吉时也已经过了。
宫人与嬷嬷们站在喜榻旁面面相觑,王上立排众议立后,交杯洞房夜却不知所踪?
领头的嬷嬷走到成欢面前,弯腰低首,“娘娘,吉时虽过,这酒您还得饮下。”说完,从一旁宫人捧着的茶案上拿出一盏琉璃杯,递到成欢面前。
成欢目光斜视过去,看那嬷嬷一眼,遂拿起饮下。
动作干脆利落,毫无犹豫。
饮毕,众人齐呼一声贺喜,遂齐退,退之?前,那位嬷嬷低首在成欢面前小声道,“王上未到,娘娘不可先取后冠。”
不可取冠意味着什么,十几斤重的凰冠带在头上,等于楚曜容未回来,她便不能睡。
成欢没应,嬷嬷也不在意她,朝她一笑,随后便离开。
等人走后,这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她一人。
所以……
抬手,取冠,拿下,一?气呵成,肩颈的重压也一?瞬释放。
什么洞房花烛,什么交杯饮酒,那人早就通通破了一?遍,今夜这些?连个摆设都显得这个王朝有多么虚假。
卸下了妆容,合衣入眠。
……
雷声一?次又一次打响时,成欢睡得极度不安稳。
她又梦到了那个雨夜,磅礴大雨,马蹄声鸣,哥哥将她藏在木板后面,随后便冲向了雨里。
“成欢!一?定要好好活着!”
几句话她还未听清,哥哥便没了影子。
她在雨中冷得瑟瑟发抖,紧咬着牙,内心阵阵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