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半夜,林在水终于确信这只突然出现在寝室的狼崽不会伤害他,遭殃的只有邵择的床——作战服被扔得到处都是,床单被单都被狼爪扯破了。
乱成一团。
于是他想了想,伸手把狼崽拎到自己床上。
邵择已经困得眼皮都快耷拉下去了,连被林在水拎后颈都没反应,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只有当双腿落在林在水的床上时,他才支起眼皮,瞥了林在水一眼,然后拍开他的手,跳回到对面的床上去。
林在水对狼崽的包容度出乎意料的高,提醒道:“你睡在那里,小心邵择揍你。”
邵择听见这话,抬起了头,轻轻眯起一双狼眼,等林在水编排他的坏话。
他为什么要揍他自己?
看出狼崽很困惑,林在水心里怀疑它听得懂人话,又垂下眼,煞有其事道:“我是说,你把他的床弄得这么乱,他明天可能会把你打进医务室。”
说完,林在水怕狼崽觉得他的描述不够生动,垂手拉起衣摆,指着腰上的擦伤,以便狼崽充分感受邵择的武力值:“看见了吗,这是你主人的杰作。”
操。
邵择扫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再这么待下去,迟早被林在水搞成抑郁。
林在水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他,他在训练场上失控得有多严重。
那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确实造成了这种结果。
邵择磨了下牙,仗着林在水听不懂狼的嚎叫,冲林在水嘲讽了一声,翻译过来是一句话:好好说话,别脱衣服。
“……”可惜林在水听不懂,他放下了手,深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澜,坦然直视狼崽,又问了遍,“真的不过来睡?”
狼崽后退一步,态度暴躁,似乎非常抗拒。
不管林在水怎么劝,他最终还是固执地留在了自己的床上,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如果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狼,那林在水今晚的悉心照料可能已经俘获了狼心。问题在于他是邵择,林在水做的这些事在他眼里都是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反正他说什么都不可能睡到林在水的床上。
要怪就怪人和狼的悲欢并不相通。邵择心里歪七扭八地想。
第二天早上。
寝室隐隐约约有点动静。
林在水醒得晚,睁开眼睛,撑着床沿起身,突然发现对面床上的狼崽不见了。
他一怔,慢慢翻遍寝室角落,以及浴室阳台,都一无所获,最后发现邵择床上的作战服也跟着被弄丢了。
只有那枚通讯器还在他枕头下。
“笃笃——”
有人敲响了房门。
林在水家居服松垮,走过去开门,就看见杨非凡站在门外。
杨非凡没给他好脸色道:“邵哥说他通讯器在你这里。”
虽然平时由于邵择讨厌精神控制系的缘故,杨非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恶劣,但林在水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对他没什么印象。
林在水惦记着疑似邵择带进来的狼崽,觉得需要和他当面谈一谈,纤瘦的手指搭在门板上,平视对方的眼睛说:“你让邵择亲自来找我。”
杨非凡一下子脸色难看起来,怀疑林在水是故意报复,恼怒道:“这又不是你的通讯器,你扣着干什么?”
林在水说:“让他自己来拿很难吗。”
狼崽是邵择带进来的,昨晚上来就咬伤了他的肩,还把整个房间弄得一团糟。
现在就算是要见面,也该是邵择主动来找他,而不是他拉下脸去逮邵择。
杨非凡还想辩下去,林在水轻轻皱起了眉,苍白的唇色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弱,仿佛谁跟他继续争执都是在欺负人。
“他清楚他自己做了什么,你让他来找我就是了。”
这话一出来,杨非凡一想不对劲,又看见风一吹把林在水松垮的家居服卷起了边,瘦窄白皙的肩膀上伤痕惨重,刹那间定住了。
他回忆起了早上看见的场景。
今早天光刚亮,他揉揉眼睛翻了个身,还打算再睡一个小时,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门声,开门后看见来人是邵择。
邵择当时有些狼狈,身上的作战服沾了血迹,眉眼布满戾气,杨非凡吓了一跳,侧开身子,磕磕绊绊问:“邵哥,你昨晚没睡好?等等,不对啊你不是租好了房,昨晚就回去搬东西了吗,现在怎么也不该在宿舍楼啊!哎哎哎你怎么一身血?!”
昨天邵择顺利在军校附近租了个短期房,打算在辅导员通知搬宿舍前凑合一下。
而杨非凡这辈子怎么也不可能猜到,邵择只是回去小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一只狼,被迫留在寝室过夜。
杨非凡发现他格外郁闷,听到“昨晚”两个字就开始皱起眉头,然后随手理了下沾血的领口,以一副“莫挨老子”的脸色走进了他的寝室,头也不回说。
“借我躺一会儿,可以的话顺便麻烦你帮我找林在水要回我的通讯器。”
杨非凡一听,以为是林在水昨晚惹急他,两人打了一架还闹出血案了,当即一个激灵,主动站邵择这队,义愤填膺道:“妈的,林在水他居然把你打成这样还扣你通讯器?这就过分了吧,他就不怕被开除??”
话落进邵择的耳朵里,自动变成了嗡嗡嗡的噪音。
谁都想不到,他昨晚还嘲讽林在水好好说话别脱衣服,自己今早就经历了从狼崽变成人、没穿衣服的人。
怕惊醒林在水,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心率飙升,抓起带血的作战服套上就赶紧走了,来杨非凡这儿避难。
现在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杨非凡这些话。
杨非凡见邵择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手臂往眼皮上遮,一秒入睡,一看就被林在水折腾得不轻,不由得龇牙道:“我去找他算账!”
……
今早的画面像帝国历史课的影片那样,在杨非凡愚钝的大脑里不断播放。
他看着林在水默不作声关上房门,一句“他清楚他自己做了什么”仿佛直接给邵择定了死罪。
再联想到林在水肩上的伤,一看就失血量不低,指不定邵择作战服上那些血全是他的。
杨非凡打了个哆嗦,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