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及其心腹认为,霍乱是一种预兆,是警示。
得了霍乱的人,被“鬼毒”缠身,不得好死,杀了他们是解脱。
没得病的人,迟早会被“鬼毒”感染,不若活祭了,也免其遭受霍乱之苦,死后不安生。
郁容无法理解这个逻辑,险些气笑了:“这是什么鬼道理?!”
不如直说,借着霍乱之乱局,残害人命,以活.祭的手法“换寿”。
人.祭居然还给?祭出了一大通的道?理,简直、简直是……
无耻之尤!
安朗犀明显也很纠结,半晌,才闷声回?答:“我也弄不明白。英王的想法,谁也不懂,如今指挥使大人正在审……跟他密谈。”
郁容垂下眼,不想再说一句话了。
那四十九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被火烧死了……他却无能、无力?,无所作为。
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安朗犀带人来得不算太晚。
据说天贶祭仪,有一套规矩,按照时辰与人数,需得分批活.祭。
第一批九人,第二批正是郁容看到的四十九人,第三批更有八十一之多……如不是逆鸧卫派出了数千兵力,怕是根本无法阻止这些人丧心病狂的行为。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英王及其心腹做这些事,没怎么费心隐瞒。
这片山林,也非什么机要之地,不过是根据测算,乃人.祭的“地利”之所。
那些人临时弄了个营地,搭建祭台。
所以安朗犀他们能这么快找到这儿。
所以,郁容他们靠着系统指引,还能四处乱跑。
说到底,英王大概自以为能为所欲为,所以行事无所顾忌罢!
英王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郁容无能干预,无法理解……
他只知道,自己仅仅是看到人.祭的现场,便连觉也不能睡得安心了。
吃不下,睡不着,又由于求助系统付出的代价,身体一度虚弱至极。
跟着安朗犀去了逆鸧卫临时驻地后,便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迷迷糊糊睡着了,耳畔蓦然就响起了那些人的哭号声,心脏倏地一紧,蘧然就醒了,遂对着灰蒙蒙的帐顶发呆。
郁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但是……
浑身充斥着无力?。
连呼吸都分外费劲的感觉。
“唰啦”一声,营帐被人从外拉开。
眼前陡然明亮的感觉,让郁容不适地闭了闭眼。
“容儿。”
这声熟悉的唤叫,让郁容迷蒙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了三分。
“抱歉,是我照顾不周……”
郁容费力?地扯起嘴角:“干兄长何事。”
聂昕之将人小心地抱入怀,低声道?:“我带了这里的特色梅花糕,可想吃?”
“不饿。”
“那便睡一会?儿。”
“睡不着。”
聂昕之闻言不语,良久之后,忽问:“尽志而力?所不能至,何解?”
郁容觉得自己大脑彻底锈了:“不懂兄长说甚么。”
聂昕之复又沉默,少时,道?:“今日天色尚佳,踏青游玩如何?”
郁容无精打采:“大夏天的,踏什么青。”
聂昕之终是什么也不说了,低头在瘦了一圈的青年大夫额头上轻啄着。
郁容不自觉地闭着眼,身上仍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感觉,可……
那种压抑到极点,又惶惶不安的情绪,不经意地平复了许多。
心里渐渐有了些许安宁。
“力?能所及而怠之,又如何?”
郁容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兄长到底想说什么?”
聂昕之没直接回?答,却是将人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帐外走去。
“……兄长?”
浑身无力?的郁容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太不像样……便随这人高兴罢!
“这里是?”
站在高处,郁容怔忡地望着脚步匆忙、来回奔波的郎卫们,远远的,有几个眼熟的身影。
数年前有一面之缘的金九针周防御,有已经不是保安郎的苏重璧,以及其他诸多国医。
各个看起来忙得分不开身的样子。
聂昕之语气淡淡:“霍乱之疫,不确定感染者,约在数千之多,除被错杀者,因病救治不及之人,已逾百人。”
郁容吃了一惊:“这么多人……”
聂昕之静静地注视着他:“容儿可有救疫者之心?”
郁容微微怔忡,良久之后,苦笑:“兄长哪里的话,我是大夫,怎么可能……”
声音渐渐小了。
“竟然这么颓了,我可真糟糕。”
聂昕之轻道:“人.祭一案,非容儿之过,原是我逆鸧卫失察之责。”
郁容摇了摇头,听着男人说话,居然渐渐释怀了。
也许逆鸧卫是失察,也许自己确实无能,但……真正错的,是犯下了这滔天罪行的恶人。
不过,为此颓废,差点一蹶不振的自己,真的是太挫了。
“容儿?”
郁容回过神?,冲对方浅浅一笑:“兄长带的梅花糕在哪,我饿了。”
先吃饱肚子,稍作养精蓄锐,即该投入到防治霍乱疫病之事当中去。
人.祭他无力?阻止;
但得病的那些人,他却能够竭尽所能,救活尽可能多的感染者。
还好,只颓了一夜加大半天……没能真正耽误到正事。
否则,能救的人,因着他在这边伤春悲秋,而不得及时救,才真是罪过。
“尽志而力?所不能至,无愧于心。”郁容突地回答起聂昕之在帐内问的问题,“力?能所及而怠之……怠者而误医,杀人也。”
聂昕之抚了抚他眉尾的一点痣,没作评述。
“抱歉,让兄长担心了。”
难得,聂昕之这一回?说的不是“无妨”,而是:“下不为例。”
郁容弯了弯嘴角:“没有下次。”
拾整了心情,郁容自然而然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霍乱之疫上:“这么多病人,医者是不是太少了?”
聂昕之回?答:“附近的医者也在援手,另有国医、医户在赶至途中。”
“药材呢?”
“调来了一批,尚有不足,已谴专人前往覃安等地紧急调集。”
“这样……治病有周防御他们,那我就有空炼制避瘟丹了,你那些郎卫跑进跑出的容易被感染,光靠石灰、雄黄作防治怕是不够……对了,我得将从……咳咳,海外治霍乱的方法俱数誊写?下来,也免得因为辩证争议,延误了治病的良机。”
聂昕之静静地听他念叨,忽而将人抱起。
“兄长?”
“先行洗漱。”
被这一提醒,郁容才意识到,自己蓬首跣足,足具贤者之风范。
“……”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日暮迟归的手榴.弹
多谢刘宁琳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