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蒋晓鲁来说,似亲人般的潮灿,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伙伴,那个一有了零花钱就偷着给她买冰激凌的男孩,那个永远阳光,充满了豪情壮志的李潮灿。
他说他要当兵,驰骋大海,勇往直前。
他说他要当警察,报效祖国,尽忠人民。
他说你别瞧不起我,我人虽小,可胸怀值得鼓励。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英雄,做伟大事。
他站在她结婚的礼堂前,他走下台阶,他说晓鲁,我能抱你一下吗。
他今年二十八岁,从没有过女朋友,也没谈过恋爱。
他还有一双疼爱他,以他为荣的善良父母。
他还没享受人生中儿女绕膝的温情快乐。
“潮灿啊……潮灿……”
蒋晓鲁哭的撕心裂肺,绝望无?依。
谁能来救救他。
眼前的情?景被泪水模糊的虚化不清,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
李潮灿仿佛置身冰凉海水里,那天沙滩的太阳真大啊,他们出去拉练,要负重十公里。
四十度的高温,跑的人浑身大汗,脚步虚浮。
明明是个太阳天,还是冷,冷的人无依无?靠。
“李潮灿!!!”身后连长还在拿着喇叭大喊:“你给我跑!”
“是!”一声咬牙坚定的保证。
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
前方是你要保护的家人,是你的敌人,是你身处绝望时必须奋力一搏的危难时刻。
“你当兵的目的是什么??”连长坐在敞篷越野车上?大声质问。
李潮灿背着行军包,戴着沙袋,从牙根里往外挤:“效忠国家——”
抬起腿,大口大口换气,精疲力竭:“保护人民——!!!!”
连长在敞篷车上?负手而立,怒吼:“为什么?要当水兵!”
李潮灿想说在海上?自由啊,那里广阔,无?拘无?束。
他奋起直追,汗珠豆大:“我要勇往无?前!扬帆起航!!!!!”
“那就别低头!!!”
一声拼尽全力的呐喊:“是——!!!”
不低头,永远不低头,我是要干大事儿的李潮灿。
恍惚间,李潮灿感觉有人在抱着他哭,哭声响彻耳畔,痛苦伤心。
是晓鲁?不,肯定不是。
李潮灿睁开眼,只能看见一条缝,幻想中的姑娘出现在眼前,泪眼朦胧。
他咧开嘴笑了:“……晓鲁。”
我是在做梦吧。
锋利地匕首扎进眼睛里,嵌进骨肉里,那种疼,钻心地疼。他想,当初自己戳进她眼睛里,应该也是这么?痛苦吧。
李潮灿吃力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忽然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他还在梦里对她笑:“晓鲁……这下咱俩扯平了。”
他还记得自己在悠悠荡荡的甲板上给家里写信,伴着海上温柔的夕阳,绯红的朝霞,每次信中,都要担忧地问上一句,妈,蒋晓鲁的眼睛还好吗,如果她瞎了,请一定为我备上?厚礼,我要娶她。
一句玩笑话,一语成谶,应的却不是她。
“扯平了,扯平了。”蒋晓鲁啜泣着,不断用手擦着他脸上的血,她四处求救着,找着救护车。
迟迟不来,蒋晓鲁颤抖着用手机打电话,想报警,哦,不行,这里都是警察,打医院的电话,他们说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打给谁,谁能救救潮灿,谁能帮帮她,让她别这么?恐惧。
蒋晓鲁摔了手机,无?措地流泪。
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以为她是神经病。
被李潮灿救下的女人还站在一旁,也在默默哭泣。
蒋晓鲁忽然回头,眼中含恨。
嗡——
有人来拉她,说,姑娘,你放开,救护车来了。咱得让他快点抢救。
四处嘈杂,李潮灿被抬上担架,救护车连着四五辆警车,呜哇呜哇地开走了。
…………
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都是人,穿着警服的,街道办的,行色匆匆,气氛压抑。
蒋晓鲁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手脚冰凉。
李潮灿的父母被分局局长亲自接了过来,同来的还有市局政委,宣传处的人。足以表达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陈淑芳和李强还穿着之前在楼下那套衣服,转眼间,被人扶着,颤颤巍巍。
陈淑芳强忍着泪花,不敢哭出声音。
“您二老别着急,已经送到手术室了,一会?儿我们派人再进去问问情况,一共扎了三?刀,在救护车上?检查的时候初步判断没伤到致命的腑脏器官,关键是眼睛,我们请了同仁医院的教?授来主刀,他们的眼科专家是最好的,您放心……”
李强是个很要强的老头,听完,发?现自己站不住,往边上指了指:“让我坐下吧。”
“快,您和阿姨坐。”分?局局长赶紧扶着老两口坐到走廊的长椅上?,略显局促:“这个这个,我们一定严肃督办伤害潮灿的嫌疑人,潮灿这个小伙子特别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来没说的,您放心,我们也一定为潮灿请功,让他……”
“别说这个。”李强压了压手,心中只惦念儿子,老人央求:“只要孩子好好的,能给我们老两口留条命,我们伺候,什么?样我和他妈妈都认。”
想想人这一生,要求很多:从小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要赚钱,要买房,要找个合适的择偶对象,要结婚,要生子,要把日子过的满足又安稳。
然而忽然发生意外的时候,那一瞬间,你又会?把要求降的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