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回到家,吃过晚饭,收拾好屋子,在翘首以盼中?终于?等到了陈南方回来。
两人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来,陈南方把白色大檐帽脱下?来,解开?制服颈部第一颗纽扣,这才轻快一些。
方圆看着他额头的汗水,默默起身去屋里拿了一条毛巾和一碗凉开?水出来。
陈南方红着脸接过毛巾,神情有些怪异,一时没有拿去擦拭脸上的汗水。
“这是爱丽的毛巾,我已经搓过了一把了。”方圆看他的样子,怕他想多?了,羞赧的解释??。
陈南方的脸更红了,急忙把毛巾往脸上使劲搓了一把,掩饰尴尬,他刚才还真想多?了,以为这是方医生自己的。
端起石桌上的水一口喝光,陈南方把林贵事情处?经过和方圆简单说了一下?。
他是直接带着林贵去见了公社的领导,说明自己路遇林贵耍流氓,把他带过来,听一下?公社里的处?意?见。虽然林贵哭爹喊娘直叫冤枉,但公社的人大多?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相信他说的。
只是对?于?处?意?见有所?争议,多?数意?见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一来民众心?,都不想去惹官非,二来如果公社有一个社员因流氓罪被抓,那公社名声也会受影响。只有公社的党委书记看了一下?陈南方严肃的表情后,提出这件事既然让陈公安遇上了,就?不能私下?处?,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
陈南方表示,林贵对?女?同志手脚不干净的事不会是第一次,以事实说话,按林贵犯罪情节轻重来判罚,他认为先搜取林贵平时犯事的证据。这事牵涉到女?社员的名誉,怎么保护受害者隐私,让更多?的受到林贵言语和行动侵犯的女?同胞站出来,还要公社方面协助调查了。
党委书记同意?了陈南方的处?办法,让人把林贵先看押起来,再把此事通报公社社员,先实行匿名举报的方法,再慢慢确认事实。
陈南方没有意?见,他想这种老流氓作下?的事绝不会是一桩两桩,平时是一直轻纵放过,只要立案调查,判他三年劳动改造的流氓罪是肯定没问题的。
事后党委书记一定要拉着他喝两杯,说是为了他转业到县公安局上班,算是给他接风,陈南方只能陪着一起喝了酒,因为明天是周末,两人定下?一起上山?野猪。
方圆听了经过以后放心下?来,知??那个老流氓是没机会?击报复了,不然她和爱丽两个人在这里,做事睡觉都不安心。
她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钱钞,递给陈南方,“家具是你置办的吧?后来一直没见到你,没办法把钱还你。”
陈南方看了厚厚一叠钞票,笑着??:“这么多?钱,再买间房子?套家具都够了。原来医生的工资收入真的不错。”
方圆脸有些微红,嗔??:“知??我收入不错,钱你就?收着。”
陈南方看着她坚持的样子,拿了三分之?一出来,其余再推回去,他把钱放进衣服口袋,再拍了拍,笑着对?方圆??:“这下?安心了吧!”
方圆轻轻哼了一声,转而??:“谢谢你了!”
陈南方浓眉飞扬,眼神蕴着欢喜,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你是复员转业进了公安局上班么?现在哪个地方?”方圆问。
“就?是我们?余阳县公安局。”陈南方回答??。
“……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新单位报到么?”方圆头轻轻转到一边,夜色下?的脸颊染上了一抹酡红。
“是的。”陈南方??。
夜色正好,树影上挂上了一轮明月,凉风吹拂,带着一阵草木的清香,陈南方拿出口袋里的口风琴,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当?熟悉的苏联歌曲的旋律响起来时,方圆注视着全情演奏的陈南方,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不经意?间,与陈南方转过来的视线对?视,两个人一瞬间都有些愣住了。
陈南方把口风琴递给方圆,“你……要试试么?”
方圆赧然的接过来,贝齿轻咬着嘴唇,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一下?,转身避开?陈南方炽热的眼神,把口风琴凑近嘴边,演奏起来。
也是刚才那首优美的苏联歌曲。
曲声飘扬过来,陈南方的目光透过方圆的侧影,望着这苍茫的夜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真实的梦里。
他是陈南方,出生北方的D省农村,家里有四兄妹,父母是按照方向给他们?取的名字,大哥叫陈东方,他是陈南方,三弟陈西方,妹妹陈小北。
他很早就?入伍当?兵,每年的津贴大部份都寄回家里,在那困难的三年里,村里人吃的是米糠草根,有很多?老人和幼童没能熬过去,家里人有他的支助,才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六五年的时候,他作为副营长,跟着部队一起去了YUE南,在这场战争中?,他的战友同胞,在敌人装备精良、火力凶猛的攻势下?,不畏牺牲的冲刺拼杀,最后他的团长、同泽的英魂永远留在了这个战场上。
他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左半身被炮火炸伤,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只手臂,半边脸被毁,剩下?残躯自己看着也厌憎。
伤愈退伍回到老家,从一个健康勇悍的军人变成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加上一直没从战争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渐渐消沉抑郁下?去,最初的几年,他很少和人交流说话,变成一个连亲人都不能?解的独居孤僻的怪人。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后来乡里来了一只医疗队,其中?有一个女?医生被派驻到他所?在的地方,女?医生经人告知,他是YUE战英雄,身体不便,带着保健箱上门为他检查。
当?时他对?人不?不睬,还把她赶出家门。
一次雨中?抢收的时候,他从地里回来,半路因旧患发作倒地,有人通知女?医生到场,把他送回家里,为他施针救治。
与她接触的过程中?,他发现女?医生看他的眼光,不像村里的其他人,包括自己的亲人,她会直视他布满疤痕的丑陋脸颊,没有畏惧,没有回避,只把他作为一个正常人,为他检查治疗,她温柔的神情,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女?医生对?他似乎带着崇敬,问着他部队的事,那是他本不愿再想,再提及的回忆,在她淡淡柔和的话语中?,他却不自觉和她聊了起来,说起为了护着自己牺牲的团长,说到那些被炸得骨肉纷飞的战友。
女?医生在这里停留了几个月,为村人解决了身上隐藏的大小毛病,她定期为自己施针,他那只聋耳竟然开?始能听到一点点声响了,身上的旧患也解决了大半。
知??她就?要随着医疗队开?拔到其他地方,他的内心是十分的焦急和失落的,但是他不可能把人留下?来,他只是她的一个病人,一个不知??何?时,偷偷喜欢上她的一个残疾人。
再后来,他得到了噩耗,千里奔袭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只有鲜红的墓碑和永远留在那片土地下?的年轻生命,佳人已逝,芳魂渺渺。
一生中?,他第二次哭的嚎天动地、撕心裂肺,第一次是抱着团长的残躯。
再后来……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动乱的年代?过去,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他带着村里人办起了木头加工厂、家具厂、造纸厂,功成名就?、生活富裕,但是他那颗萌动柔软的心,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动荡的年代?,埋藏在那块墓碑下?。
在他出行前呼后拥,大家不再盯着他的残容,只看到他身上财势光芒的时候,他来到女?医生的故乡,这是一片依山伴水的富饶的土地,她当?年如果留在这里,没有跟着医疗队去遥远的北方,是不是现在已经儿孙围绕,依然幸福的生活在这世上?
他在余阳河的石拱桥边驻足时,看到桥的那面走过来一个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短发轻扬,秀丽的脸庞笼罩在阳光下?,那是,那是……方圆?!
他惊得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的少女?,抬步就?要上前。
“徐恬恬,等等我!”后面跟上来一个女?孩子朝她招手。
“快点啊,我还要赶回家看还珠格格……”少女?咯咯笑着??。
原来不是她!原来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她的尸骨自己挖出来确认过的。他泪流满面,在失去意?识倒栽下?去的那一刻,他想着的,如果能够回到从前,我一定要找到方圆医生,让她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这就?是他梦中?的世界,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回到了YUE战前夕,身体完整,战友都在,方圆,也还在。他向部队请了假,去到方圆所?在的地方。
虽然这时候她还不认识他,但是看着她年轻姣美,鲜活恬静的样子,已经十分满足了。在这里他还碰到了从部队转业分配到当?地的老首长,当?时就?下?定决心,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他也要来这里。
残酷的战争,以他微薄之?力是难以力挽狂澜的,但是他还是想方设法避过那场敌袭,战友的性命大半保住了,团长,虽然还是不可避免受到战火侵袭,落下?了残疾,但是至少他还是活下?来了,而他自己,比起上一世的一耳一手的代?价,这次只留下?一个微不足??的疤痕。
部队授予他二等功后,他申请了复员转业,因为二等功是可以参考个人意?愿分配工作的,他当?时选择了去余阳县的公安局,等办好了转业手续,送伤愈的老团长回乡后,他第一时间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这里。
“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喵~”
爱丽迈着小腿在前面跑着,黑炭喵喵叫着跟在后面。
大米冲过爱丽身边,跑到了陈南方前面,嘴巴张的大大的,惊愕的看着他,“解放军叔叔,你怎么变了?”
爱丽跑过来,喘着气??:“这是警察哥哥。”
陈南方朝她张开?手臂的时候,她毫不认生的直接跳上他的大腿,坐在上面,得意?的看着大米。
“这是和我们?一起抓坏蛋的警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