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刻天子病入膏肓的消息传遍阖宫上下。
少顷宣和帝的寝宫乌泱泱的跪满了妃嫔以及王孙贵胄,连朝中几位颇有威望的大臣都在庆安殿守着,想是为着宣和帝驾崩提早做打算。
“父皇……”
身为太子的封晁趴在宣和帝的龙榻旁声声泪下,那泪不知是真心的还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殿内哽咽声啜泣声交织不休,许是被声吵的不安,宣和帝本紧闭的眼倏然睁开,他撑着力气想要坐起。
封晁见状起身要扶他,却被宣和帝一把甩开,封晁手落了空只得悻悻缩回手,到最后还是王实安去扶的宣和帝。
在王实安的搀扶下宣和帝靠在松软的软枕旁,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众人,“朕还没去呢,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
相比方才宣和帝的面容有了血色瞧上去有了精神,却难说是否是回光返照。
“父皇,诸位亲贵也是关心您的身子啊。”封晁为那群跪在地上仍旧泣不成声的说话。
宣和帝冷哼一声,狭长锐利的眸子狠狠剜过封晁:“朕以前染疾时可未见过他们来关切朕的身子,怎么到了朕行将就木的时候,个个就跑来了?”
封晁哑口无言,未料自己自以为是的话语反倒激怒了宣和帝,他默默垂首不语。
宣和帝旋即又唤道:“端妃,宸妃你们都到朕这来。”
端妃闻声由宫婢扶起,她边啜泣边将两个皇子带到宣和帝身边,声泪俱下:“陛下,您可是吓坏臣妾了。”
宸妃则面容平静,“陛下叫臣妾,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宣和帝徐徐的咳了几声,道:“朕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你们两个现今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膝下又都有皇子。”
“陛下您这话的意思难道是……”端妃顾不得哭泣,凤眸斜睨忐忑的等着宣和帝发话。
宣和帝肃穆的说道:“朕决意改立太子。”
突如其来的的话震惊四座,本垂首跪地的亲贵们纷纷抬首,远远地望向龙榻上的人。
太子是先皇后之子,亦是宣和帝的嫡出长子,如今还在储君的位子上坐着,宣和帝竟在这个节骨眼要改立太子。
封晁脸色瞬间变黑,气恼的他忿忿握拳却不敢当众发作。
宣和帝眸光深邃他刻意朝封晁道:“论年岁和资质,朕还是觉得荣王更适合太子之位。”
宸妃身子一凛,她忙道:“陛下三思,太子殿下乃中宫嫡出,他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荣王他自小长在宫外,学识眼界都比不得太子,还请陛下慎重。”
她虽没有从小照顾温若庭,但她明白温若庭从无觊觎皇位,更没有继承大统的意愿。
端妃也不住附言道:“陛下,您若执意要改立太子,那您让文武百官如何想?”
宣和帝沉声道:“朕意已决,朕会拟旨交给苏丞相。”
事已至此旁人再多说无益,可见宣和帝的决心。
端妃隐忍住心头不忿带着两位皇子退立一侧,她咬牙怒目视向神色清冷的宸妃,眼中蕴藏的怒意明晃晃一眼就能被人看出。
王实安瞥向殿下众人,寻到温若庭的身影他便步下玉阶,到他跟前:“荣王殿下,快去陛下那吧。”
温若庭不为所动,他委实不愿走到龙榻那头,因为他知道一旦过去了,那他就是未来的储君。
王实安心急如焚的催促:“荣王殿下,快些过去。”
迈着沉重的步伐,温若庭踏上玉阶来到宸妃身旁,躬身行了一礼:“父皇,儿臣在。”
宣和帝唤他到身边:“你出生便交给温氏夫妇抚养,这些年来在外受的苦楚,委屈你了。”
温若庭摇首,声音嘶哑:“儿臣从未觉得委屈。”
“皇位交给你父皇很放心,你的秉性你的才学,都配得上这个位子。”宣和帝重重咳了声,复又让他凑近了,在他耳畔说道:“你也不必推拒,你且记得登基前去青鸾殿的匾额后把匣子里的东西看上一看,到时你就明白父皇的用意了。”
温若庭英挺的眉宇蹙起,他低低的应了。
和温若庭说完话,宣和帝又唤了曲桑桑。
“桑桑,过来。”
随命妇们跪在一隅的曲桑桑得唤微微抬眸,扬着诧异的眸光她被王实安领到宣和帝身边。
“父皇……”
望着那张和端宜长公主生的七八分像的脸,宣和帝怔了一瞬,他屏退殿内众人独留了曲桑桑和温若庭。
弥留之际他还是想把未说完的话,告诉给曲桑桑。
宣和帝沉沉的叹息了声,“端宜的死,都是朕的错,若不是朕,或许她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可都是因为朕,她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杀害。”
说到此处宣和帝的身子摇摇欲坠已是虚弱的再难撑坐住,温若庭忙扶着宣和帝躺下,“父皇,您先好好休息吧,这些话日后再说也不迟。”
宣和帝细弱的应了声渐渐的他意识不再清明,他眼前朦朦胧胧的,只依稀察觉身畔有道倩影,弥留之际他仿佛看见了端宜长公主,与年少时一样。
他抬起手不觉喃喃:“端宜,你没有嫌弃五哥,真的来接五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