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老两口没想到,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儿子,居然要跟他们最满意的儿媳妇离婚!
“老大你说啥,妈没听清。”
“我要离婚。”
老太太脚下踉跄,“离……你放什么屁,珍珍哪儿配不上你?你不会是在外头有人了吧?我可警告你啊季渊明,外头那些小妖精你敢带家来我就……”
季渊明皱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啥样?”就连季老头也憋不住了,敲着烟枪问。
季渊明仰头看黑漆漆的屋顶,长年累月烟熏火燎,屋子也没个屋子样,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男人……他动了动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我们不合适,不想耽误她。”
本来还想一哭二闹的老太太,忽然也不说话了,眼睛像被刺了一下,疼得她立马就红了,“老大……呜呜……”
季渊明倒是看得开,笑笑,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妈别哭,我这不是换来军功了嘛,还有津贴,以后不会再让你过苦日子。”
季老太的眼泪却更止不住,强忍着呜咽,泪水很快打湿了衣襟,她最懂事最明理最孝顺的渊明啊,怎么就……
季老头也红了眼眶。
“我只上过扫盲班,年纪又大,还是半个残废,她……你们也看在眼里,是个好同志,值得更好的人,咱不能自私,用咱们自以为是的‘好’把她拴在身边。”
老太太脸红了,她一直以来的小心思原来早被儿子识破了。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为啥对林珍珍这么好?好到白水沟的小媳妇们都羡慕嫉妒恨?这不就是原因嘛!
找个没爹没娘没兄弟撑腰的,还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子,只要自家对她好,就是石头也能给捂热,到时候等她发现老大的手有问题,那也不好翻脸走人不是?
果然,小珍珍确实啥也不知道,随着她渐渐融入这个家,老太太的心也落下两分,原等着生下一儿半女彻底拴住她的心,俩人也就稳了,哪想到儿子居然要离婚。
季渊明什么样的观察力,通过家里人对小妻子的态度,立马就推断出来母亲的“怀柔政策”,只是母亲越这样,他越觉着对不住“鲜花”。
“妈你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嘛,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我先跟你们通个气儿,明儿跟她回一趟娘家,也跟那边赔个不是。”
总不能人家闺女好好的没啥过失就离婚吧,事情总得说清楚。
***
林珍珍好容易睡着,居然又梦见季小牛。
自从找到奶奶,有了新生活的希望,她就再也没梦见他了。
季小牛垂头丧气坐石坎上,支楞个脑袋,周围是骂骂咧咧的村里人,骂他小小年纪不知感恩,胳膊肘往外拐,这下村里未婚男青年都让他害惨了,他对不住他死去的爷爷巴拉巴拉,林珍珍小暴脾气,气得也跟他们对骂起来。
于是,季渊明进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小女同志裹着半条花被褥,双手举至头顶,一张小嘴红嘟嘟肉乎乎的,还叭叭叭说梦话,仔细一听……像骂人?
天太热了,她只穿一件灰不溜秋的女士衬衣,衣领袖口都是毛边,两肩上是红、蓝、灰的补丁,层层叠叠。很明显,这是他妈的旧衣服,宽大得都卷到肚脐以上,露出……嗯,一把纤细的白晃晃的腰肢来,只有小孩子那么细,却还有点小肉肉。
季渊明赶紧调开视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出去洗了个冷水脸再进来,他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目不斜视直奔炕尾,从那里抱出一套薄被褥,铺在杂物间地上将就一夜。
可怜小珍珍,舍不得张开手脚,把炕给他留了大半,早上醒来发现身边没人,自己“睡衣”也完整,长裤好端端的,对着镜子检查半天,嗯,也没那啥之后的可疑痕迹。
看来,是她多虑了。
“这几天也没啥要紧活儿,老大你跟珍珍回趟娘家,昨儿买的猪肺还有一副,你们提着去。”季老太眼睛肿成核桃,还硬撑着从鸡窝里摸出两个蛋,凑足十个。猪肺不是肉,要不是珍珍喜欢,她还嫌带的礼轻了呢。
季渊明把篮子递到珍珍手里,“等一下。”
三分钟后,推来一辆陈旧的永久牌自行车,“上来吧。”
珍珍开心,本来还担心走山路的话要受罪,有车不坐白不坐。
林家在离白水沟三十里之外的满月生产队,虽然同属于城关公社,直线距离也不远,可路线曲折,足足颠了一个钟头才看见村子。珍珍跳下自行车,悄悄揉了揉开花的屁股蛋儿,疼得她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