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屋里坐,渊明出差去?了,您找他有事?儿?”
“也没啥大?事?,晚上约他喝酒,你同意不?”
珍珍爽朗一笑,“同意同意,问题是他不在?。”季六这人做事?还挺有谱儿的,喝虽喝,但不会太过,每次喝完都?要么他送季渊明回?家,要么季渊明送他,反正都?得看着对方安全到家才行。
“去?哪儿了?”秦小凤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的确良套裙,剪裁合体,颜色也很靓,简直时髦到爆炸!
她自然没错过珍珍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得意的抚了抚胸口的透明纽扣,“哎呀这是有机玻璃的,裁缝店说配这裙子正好,弟妹觉得呢?”
“挺好看的。”虽然她觉得如果能换成衣服同色的,会更高档些。
“这种?扣子,还是咱们?街道纽扣厂出的,可惜啊……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让他们?生产更漂亮的纽扣,让所有女同志都?穿上美国人的衣服,让这该死的社会主……”
季六没忍住,皱着眉头道:“少说两句,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当?心给你扣个资本主义的帽子。”资修还是小的,搞不好人以为?她是特务呢!
不是特务你骂那啥干啥?
这话本来没错,只是担心她口无遮拦惹祸上身,毕竟她常跟太太团们?混,而那些“太太”们?的丈夫,又都?是厂里有头有脸的领导,有不少跟季六还存在?竞争关系。
可秦小凤却?忽然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滚一边去?,让你说话了吗?我就是要骂社会主……哎哟,你他妈敢打?我,你就是头猪,乡下最土的猪,一家子……”
季六没真打?,只是拽了她一把,可能力度没控制好,让她踉跄了两步,哪成想居然招致她不管不顾的辱骂,骂他不算,还把全家给带上,想他爹娘都?六七十岁的老?人了,平时吵架骂两句他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凭啥呀?
眼见着他拳头捏得“咯吱”响,珍珍怕他真动手,秦小凤这种?女人,她骂你可以,你一旦动手,可就得被她坑死了!季六哥现在?可是冲刺厂里党组员的关键时期……赶紧挡在?俩人中间,“六哥别冲动,要不让海洋来家里玩吧,我给他辅导作?业?”
说起儿子,季六果然把脾气压下去?了,“那敢情好,他一个暑假光顾着玩儿,作?业一个字没动呢。”
季六好男不跟女斗,走了,可秦小凤还不依不饶,骂骂咧咧,一副她打?压欺负男人天经地义的模样。珍珍也懒得劝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决不能让她承包纽扣厂。
要真能挣到钱了,那还不得在?六哥头上拉屎啊?
这女人,PUA谁不好,偏要PUA自个儿丈夫!
纽扣厂的归属和未来,其实就掌握在?两个人手里:王厂长和杨主任。杨主任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儿子去?承包,而王厂长的夫人,常跟秦小凤一起东家常西家短,秦小凤走的关系就是他这边。表面上是杨老?大?和秦小凤现在?谁也不让谁,实际却?是厂长和街道办主任之?间的博弈,珍珍眯着眼,看来她得下点功夫,当?一回?“渔翁”。
于是,超英赶美发现,他们?小姨今儿心情贼好,用卤水卤了一盆土豆藕片和海带,还一反常态的大?方,让他们?邀约最近新交的胡同朋友来玩,摆出一大?盘瓜子儿水果糖招待。
赶美虽是女孩,可她玩得开,玩得疯,跟杨老?大?的闺女,胡同里最掐尖最臭美的小女孩玩得拢,一叫就给叫来了。
都?是自家种?的东西,一分钱没花,卤水浓,只要加点盐巴酱油,卤出来的东西色泽金黄,味道鲜麻酱香,又十分入味儿,孩子们?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这么新鲜的东西,舌头都?快吞下去?了,一个个“阿姨长”“婶子短”的,这年头这么大?方的人真是少见啊!
赶美吸溜一下鼻子,太麻太辣了,“哎呀你就别谢我小姨了,我小姨啊也是心情好,以后再卤还叫你们?。”
“啥好事?儿?”孩子们?好奇地问。
赶美一副不情愿又忍不住显摆的说:“今儿中午来的阿姨,就前头链条厂季海洋他妈你们?知道吗?”
季海洋啊,那是朗诵拿过奖的,一口普通话说得贼溜,谁不知道呢?
“那是我小姨的好朋友,听说啊,钱已经交了,马上就能把纽扣厂承包过来,到时候让我小姨去?她厂里当?工人,那工资可高……”
杨老?大?的闺女不乐意了,“胡说,纽扣厂明明是我家的!我爸都?快说好啦!”
“你才胡说,季海洋她妈能骗我小姨吗?”
得,小女孩哒哒哒吸着鼻涕跑了,她得赶紧回?去?问问爸爸,纽扣厂还是不是他们?家的,小林老?师这么好,一定不能去?季海洋家厂子上班,要上也得来他们?家的纽扣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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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天晚上,杨主任跟王厂长就吵了一架,这死老?头不地道啊,说好的公平竞争,他倒好,悄悄把厂子许给秦小凤,害得他白等一场。
王厂长才冤呢,莫名其妙被人一顿臭骂,连祖宗十八代都?给带上了,他想让杨老?大?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吧?他还不许了!
合同得两个人签字才有效,反正他们?都?不打?算让对方的人得逞,承包的事?就被耽搁下来,拖了两个多月,杨老?大?急着学?人养猪,耗不下去?撤了。秦小凤嘛,季六肯定不同意她做得罪街道办主任的事?,也逼着她退出了。
有人争的时候是香饽饽,无人问津那就是个烫手山芋,等杨王二?人反应过来厂子脱不了手的时候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