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字,说完后常宁却是满头大汗,产婆身子也是一抖,看着虽虚弱无比却依旧临危不乱的女子,惨白的嘴唇一张,竟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我的性命不打紧...但你们一定要保下孩子...不论用什么手段...”
忍冬哭的已经力竭了,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公主,她抹干净眼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站起身来,公主一定能挺过去的,一定能的!
终于在五更天黎明将至之时,窗棂里传出了一声婴孩虚弱的啼哭,产婆大夫都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孩子,只有忍冬还留在常宁身边,她一开口又是一串泪珠落了下来,只不过这回是高兴的泪水。
“夫人,是个小少爷,奴婢刚才见了,是个很俊俏的小少爷...”
常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头脑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昏沉,她还未从方才那场撕心裂肺中回过神来,便是听到了忍冬的声音,想冲她安抚性地一笑也做不到。
孩子一生出来四周的热闹似乎也跟着散了,只有忍冬还留着为常宁静默地清理身子,府里的嬷嬷奶娘都赶着去照顾那个刚出生的婴孩,常宁这儿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冷冷清清的。
常宁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一语不发,忍冬含着泪为常宁清理干净身子,看着主子裹在被褥里的骨瘦如柴的身躯心里又是一痛,她替常宁抚平衣裙上的褶皱,像是怕惊扰到眼前的女子一般轻声问道。
“夫人,你喝水吗?”
常宁经历方才的声嘶力竭确实口干舌燥,她动了动干枯发白的嘴唇,支离破碎的嗓音自口中逸了出来。
“你去跟她们说说...把孩子抱过来叫我看一眼吧...”
忍冬心里难受得要命,却还是顺着常宁的意思点了点头,看着忍冬转身离去,常宁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却在这时一个容长脸的面生丫鬟掀帘走了进来。
蓝布帘子掀开的那一瞬,常宁突然瞥见,丫鬟端着紫檀托盘的盈盈玉手生的很美,指尖莹润剔透,便是连她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丫鬟将手中托盘放在小案上,伸手提起六方菱花壶倒了一碗茶,声音也是如黄莺般婉转动听。
“夫人,喝点水吧。”
常宁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一缩,看着那丫鬟轻声问道:“忍冬呢?”
“忍冬姐姐一会儿就回来,”那丫鬟却已端起茶碗轻移莲步走了过来,“先让婢子来照顾您的。”
“我不渴,”常宁不动声色地回绝了过去,“你出去吧。”
那丫鬟不退反进,突然走过来揪住常宁素色寝衣的衣领将她拽了起来,常宁才叫出来一声,就被丫鬟猛地将茶碗摁在了嘴上,常宁刚生产完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丫鬟却气力极大地拽起她的头发,方才还柔顺的眼中猛地透出狞色来。
“长公主,不要再挣扎了,今日你注定命丧于此。”
常宁被她强制着灌进去大半碗茶水,舌尖尽是干涩的苦味,一阵绞痛自腹中升腾而起,丫鬟终于松开她的头发,常宁立即重重跌落在床榻上,丫鬟退开两步,看着黑血自常宁嘴边流出满意地一笑。
常宁捂着肚子狼狈地支臂在床沿上,唇边的黑血落下去弄污了地上的粉彩绣鞋,她努力支臂看向笑得越发妍丽丫鬟打扮的女子,女子似乎是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真可怜,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是谁...”常宁一开口就有黑血自唇边滑落,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散,“是谁要杀我...”
“你说呢,”女子蹲下身,目露怜悯地看向常宁,“下辈子,投胎个普通人家吧。”
常宁无力地阖下眼,恍惚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响起,她似乎隐隐听到了那人熟悉的沉重脚步声。
但只一瞬她便彻底堕入了黑暗里,纤瘦的玉手自酥软的床榻上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一世,就如此了结了...
这个结果,还真是没料到啊...
*
常宁感觉自己像是在昏暗中茫然游走了很久很久,她脚上挂着沉沉的铁链,随着走路在底下发出沉重的闷响。隐约间似乎还有清脆的铃声,她茫然地抬首想寻找响声的出处,却只看见一片没有尽头的茫茫黑雾。
“念宁,念宁...”
有女子的轻柔唤声在她耳边回荡,常宁有些费力地抬起眼,刺目的光线照的她猛地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