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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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无间苦笑了一声,道:“邢铭是这么说的?”
杨夕点点头。
尽管她来得这么迅速,还是想马上与薛先生修好的原因。但这不妨碍她扯一扯自家师叔的大旗。
“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无间低沉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和邢铭,都是蛊催生出来的。”
杨夕顿时坐不稳了,“什么?!”
薛无间闭了闭眼睛,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现在想起来,却好像上辈子了。
“我出身断天门,是一个……很保守的剑修门派。剑道六魁,断天门是唯一没有本命灵剑的门派,断天门子弟,也不是人灵双修。
“我们平日修习的,是剑阵。从很小的时候起,授业师父就给?我们讲,修道,应该靠自身的力量,不能倚靠外物,不能走捷径。靠着外物得来的修为,即便飞升了,也终究是旁门左道。
“听起来很有道理,对不对?我们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相信的。可是等我们真正出门行走,第一次见到其他门派的剑修,才知道别人都是有本命灵剑的。灵剑三转,就有冲击飞升的能力了。”
薛无间垂着眸子,声音低沉而轻柔。
“天藤断绝以前,剑阵是剑修们的看?家本领,闯天路的利器。可天藤断绝之后,唯有同修双道才能飞升,这是修士们用了几代人的时间,才逐渐总结出的规律。
“断天门,不容旁门左道。我们这许多年来,都在寻求与修真界如今的主流,不一样的飞升方法。然后……八年前……”
他抬起眼来,平日锐利的目光,忽然失了焦距。
“我几乎以为,我找到了。作为战部兵主,我带着一千名剑修赶往那个古墓。结果,连我在内的一千零一人,全部中蛊。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我回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刚刚杀死了手下最亲近的兄弟,而原本的千名剑修,还站着的不足五百。而这五百,也都变成了没有意识的行尸。
“我当时并不知发生了什么,拼死逃了出来,并封住了古墓的入口。可是一回门派,迎接我的却是‘浑天伏魔剑阵’。那是只有掌门才使得出的剑阵。我不敌,被擒。然后……
“掌门人递给?了我一面镜子……”薛无间抬手按上自己的脸。
血红色的“断天门”三个字,龙飞凤舞,颠倒疏狂。乍一看?倒像个“冤”字,一不留神?又像个“惨”字。
“这个,是断天门弟子入门时纹上去的,但隔上一两年便会消失,直到死去,才会浮现在尸体上。为的,是能够认回每一具不幸身死的弟子遗骨。”
薛无间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几乎没有波澜:
“我才知道,我并没有逃出来。我在那个古墓里,死了。”
“死而复生,我变成了一具僵尸,并且在无意识的时候,已经杀死了五百名同门,才得到了,在‘浑天伏魔剑阵’之下不死的力量。”
杨夕两手微微的抖。
是真的竭尽了全力,依然忍不住地倒抽冷气。
薛无间定定的看?着杨夕:
“这就是蛊,它把人变成了行尸走肉,再使人自相残杀。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会得到其他所有人的力量。而这个人,就会成为不死不灭,不惧天劫的僵尸。”
杨夕脑筋里面“嗡”的一声,像绷断了一根琴弦。脑海中分散的疑点,终于连成坚韧的丝线。穿透表象的薄雾,穿插出令人脊背发寒的真相。
“先生,您那些尸傀?”
薛无间轻轻抬手,撒豆成兵。
只听“嘭嘭”连响。
血红的双眼,破烂的衣衫,冲天的戾气。
每一张干枯的面容上,刻入肌理的“断天门”,每一个僵硬脖颈上,勒入骨肉的项圈。
久违的,曾与薛无间并肩作战的尸傀们。
“跟你见到的行尸还是有点差别,对不对?”薛无间淡淡的笑着。
杨夕却好像听见,自那些尸傀现身起,整个空间都回荡着悲鸣。
“这些?都是起码吞噬过一个同门的,已经进阶成了白僵,仍然畏光、畏水、畏火。我吞噬过五百个同门,已经是绿僵,除了略微有点怕光,其他的都已无碍。若有一天,你真的陷到一群僵尸中,记着这些?弱点吧。”
杨夕被脑海中的悲鸣震得狼狈,颤声道:“旱魃……”
薛无间笑笑,浑不在意的样子:
“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不化骨,然后才是旱魃。旱魃又称尸王,已经没有什么弱点了。再进阶成犼,就是可以立地飞升的凶物了。
“八年前,我刚刚事发。断天门容不下我这种,因为愚蠢害死了上千战部,其中五百还是我死在我本人手上的兵主。本来是要处死我的,但是大长老顾念我为断天门征战多年,悄悄割了我的舌头,把我逐出门派,送到了昆仑山。
“昆仑鬼修,残剑邢铭,他是个旱魃这大家都知道的嘛。我当时本来已经想死了,可是邢铭带我回了那个古墓,他对我说,我已经很幸运了,起码兄弟们还有的剩。而他知道自己变成了僵尸的时候,十万兄弟已经都死绝了。”
没了舌头的人,却经常感到舌头狠狠的发疼。经常疼得夜里都会惊醒。
尤记割舌的时候,号称最冷情冷性的断天门大长老,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
无间,你忍一忍,你留在门派,那些死去弟子的师父门人都不会放过你的。大师父已经给你,找好了一条下了禁制的灵蛇,不会让你当哑巴的……
对于断天门这种,只从孤儿中甄选弟子的森严门派来说,这真的已经是鲜有的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