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人收到消息,赶回巨帆城的时候,那里早已化成了一片漆黑的火海。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并未参加抗怪联盟的散修,也?有少?部分大门派的弟子。
有些人迫于无奈,顺势投降并加入天羽云氏的军队。
也?有些人落入云氏之手却坚决抵抗,最终在监狱中跟随甘从春一起成功越狱。
但是还有很多?人,远远观望到昆仑邢首座刻意留下的黑焰火海之后,冷静的判断出了巨帆沦陷的现状,转身一头扎进了莽莽群山与苍翠丛林之中。
跟接受巨帆城的天羽云氏,打起了游击。
这些人之间有不?少?是能够取得一些联系的,在甘从春无意收拢了第一股力量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以洪流般的速度汇集过来。
最终滚雪球一般,越滚越是汹涌澎湃,终成一个令云家头疼不已的庞然巨物,并且没有半点慢下来的趋势。
甘从春最初也?是想要脱离南海的。
然而在邢铭传送地点转达给他的第九天,甘从春面对再翻一座山就能抵达的,近在咫尺的传送阵,回首看着身后乌泱泱一片肝脑涂地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这回是出不去了。
人太多?了。
这支队伍的庞大,靠那样一个云家甚至无法?察觉的小型传送阵,三天三夜都走不?完。
甘从春绝不?可能自己先走。
他甚至无法?做到加快赶路的速度,让那些四面八方向他敢来的“游击队”们,在传送阵前扑个空。
更别说,当有限的生存机会摆在明显几倍于机会的人群面前,这些曾经坚贞的战士,未必就能团结如故。
“我不?能让他们落到那样的下场。”
甘从春对着南海月朗星稀的天空,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他想起若干年前,高胜寒和他都还是天纵奇才的青年。白允浪和邢铭已经成名很久。有一次,甘从春又被除了剑法?什么都课都毕不?了业的白允浪打成了臭头。
无面江师叔曾经指着他的鼻尖儿说他:“我怎么每个课堂都能看见?你?天赋再高有什么用,你什么都不肯放弃,怎么能够赢?你只会耗死你自己。看看人家白小浪?”
白允浪一生极于剑,综合资质只能算作平平,放下剑连扫地都会被刑堂抓到错罚款,然而拎起剑,他是昆仑单兵战力的第二人。
昆仑骨殿的跛脚殿主,在月光下闭上了眼睛,莹莹的清辉抹平了他脸上岁月的纹理。无奈的笑笑,仿佛又看到了那张扁平的纸脸对着自己恨铁不?成钢。
“但是没办法?啊,师叔,弟子就是放不下……”
选课的时候放不下兴趣,战斗的时候放不下兄弟,恋人死后放不下感情,连万念俱灰之后甚至都放不下区区性命。
而今,在这片残酷的杀戮场上,他又无法?放下自己微不足道的正义感与愧疚心。
入道之时的割礼,似乎并没能让他割舍下红尘中任何一点牵绊。
他就这样一直死抓着一个人所?能珍视的全部东西,跌跌撞撞的与“正确”犟到了今天,与白允浪、邢铭、高胜寒他们这些懂得舍弃之人,渐行?渐远。
就这样吧,甘从春想,岁数大了就更懒得改了,就这么耗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真的耗死了,也?就什么都放下了……
于是甘从春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之后,便带着“他的”军队,踏上了回程。
他又收集了很多?散兵,收集了很多?云家的逃兵,还意外收集到了释少?阳。这只临时的军队,被天羽正规军和海怪联手堵截,即使有邢、方、阴三位智者的背后支持,减员的速度依旧飞快。
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失去希望。
因为直到甘从春自己战死南海,他都不曾主动放弃过,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人。
从始至终,甘从春都并不?知道。
在他不?曾抵达那个传送阵出口外,曾有一队出身仙灵宫年轻修士们,曾经抱着怎样绝望的心情等待着他的到来。
“等我们接到任务取消的消息,再赶回那个落脚的散修小派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就九十几个人了。”方少谦低低的说着那段不?为人知的战争一角,“将近两百人出发,不?到一百人回来。接近一半的伤亡,什么都没有做到。”
“回到那个大殿的第三天,我们中开始出现了自杀……”
杨夕一震:“为什么?”
回答她的却不是方少谦,而是一旁的阴二。阴二的声音是很轻:“因为信仰崩溃了。什么都做不?到,又看不?到希望。”
杨夕惊愕的回头看着阴二,后者看了杨夕一眼,平静得过分?。
“我和我哥,原本是巨帆城主的暗卫。城主殉城之后,很多?暗卫跟着自杀了。”
“你……”杨夕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阴二截断了杨夕往下说的可能:“我是不会自杀的,我哥想要重建巨帆城。”他静了一静,才再次开口,“以前跟你不?熟悉,所?以没告诉你。很多?人都说我们痴心妄想。”
“不?会。”杨夕这一次回答的很果?断。
阴二笑一笑,显然并没有把一个年轻姑娘的肯定太当回事。
鼓励也好,嘲笑也?罢,听多了便都如一段过耳清风,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脚下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留言,发现出了bug,原来甘六子是先抗联后越狱的,朕很羞愧。已修,送700字
很多筒子说记不得前面剧情了,正好换个角度回顾一下。自己写完了忽然发觉,南海游击队有点像东北老抗联,难道……甘大春其实是杨靖宇?释少阳是赵尚志?
不为人知的角落,总有各自不同的惊心动魄。杨夕自己的剧情线发展的时候,不太好插入并行线,打断节奏。所以,就让杨驴子在成长的过程中,自己去恍然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