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学乃是剑门关天字辈弟子,殷洲贺家,贺迟,草字慎之,见过慕云世尊。”
白衣剑修扔开在他身前挣动的萧瑾,并未回应他脱口而出的疑问,而是转脸看向灵禅子慕云,躬着腰打稽首,行礼如仪。
慕云踏血海而来,站在漫天漫地的煞气中,一身正气,仿佛暗室明灯。
他举目逼视立于地上的白衣剑修:“贺北山是你什么人?”
“是不才的家祖。”
白衣剑修贺迟的声音,与他出剑一般利落,冷然有金石之声。
许是听闻贺迟的家门与自己有旧,灵禅子不可一世的气场蓦然退却,抚掌大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啊。”
得了当世大能的一句盛赞,贺迟脸上并无半分喜色,侧头看了眼一旁神思不属的萧瑾,道:
“晚辈执行公务,途径此地,贸然现身,实在失礼。这位大齐三皇子愚昧痴蠢,不辨菽麦,言行乖张,却与晚辈有同砚之谊。晚辈斗胆,万望前辈宽仁大量,手下留情。”
贺迟虽言辞恭谦,可他用血河剑所召出的血海,煞气翻腾,波涛汹涌淹没了醉花街,依旧环绕在灵禅子左右,防备心昭然若揭,明目张胆地冒犯尊上。
“小友的‘长空剑诀’修得倒是不错,引海量阳煞之气入体,提升三个大境界。虽被煞气缠身,熏神染骨,仍神魂稳定,心智弥坚,可有想过入我禅门修行大乘佛法,悟得正果,塑成金身?”
灵禅子一语道破,贺迟的排场虽然声势浩大,力压渡劫,却实际只有元婴期修为的事实。
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贺迟的失礼,言辞中甚至有挖剑门墙角的盘算。
“晚辈不敢当此高论。”
包围灵禅子的血海依然翻腾着,贺迟依然恭谦着,抱拳道。
灵禅子闭上眼不置可否,口念佛号,跃至高空。
仿佛嵌在灿亮的太阳中,他傲岸的身影高不可攀,煌若神祗。
地面上醉花街,煞气化作的血海,裹挟万物,流淌渊深的寂静。
在场众人皆屏气凝神,等待着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插立在醉花街正中央的血河剑,颤动着,发出一阵清吟,化作一道虹影,飞回白衣剑修贺迟的手中。
贺迟握住气势恢宏的剑,须发皆张,仰头直视,灼目烈日中灵禅子的身影。
气氛紧张到极点。
高悬空中的灵禅子,突然摆摆手,朗声笑道:“也罢也罢,贫僧便卖你一个面子。”
言罢他洒然落地,银白袈裟一挥,血海被迫左右两分,现出一条清净的街道。
灵禅子缓步离开。
来不及逃走的众人,躲在墙檐、窗角下,此时纷纷松了口气。毕竟渡劫期大能交手的威势,不容小觑,稍微一点余波,都可能殃及池鱼,使得他们陨落丧命。
因剑门关心法的缘故,贺迟煞气萦体,周身杀意未减,转身看着萧瑾。
他目光锋利有如无形之剑,盯了半晌,却仍对身边这位哆嗦个不停的大齐三皇子,不置一词,只冷眼旁观着。
萧瑾被他盯得双膝一软,委顿在地上,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来早了啊,我这不还没成功变身吗?”
面如冠玉的白衣剑修,似乎已知晓萧瑾此行的目的,冷声道:“胡闹!萧瑾,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对你有丝毫兴趣。”
听了贺迟单刀直入的讥讽,萧瑾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捂脸,蜷缩在地上装死。
他的四肢被沁凉的青石地面冻得发酸,恨恨地想:“那你还不快走。”
白衣剑修的玄色长靴挪了挪,但终究没有离开,而是默了默,淡然问了一句:“还不起来?”
萧瑾半跪着,屁股朝上,脑门朝下,将自己缩成一坨闷声闷气的肉丸子:
“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