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径运动员,到现在无法下床走动,带来的反差打击是巨大的。
手术整体上进行得非常成功。医生说只要安心修养,恢复得好,两个月就可以出院静养。
中间体育老师特意来医院探望过他一次,听到医生对病情的描述之后,眼底的失望溢于言表。
陈光等室友们中途也来过几回。
但他们带给邹劭的却只是压力和烦躁。
邹劭不喜欢别人看他的时候透露出怜悯的神色,也向来讨厌作为一个“弱势”的姿态被众人围观。
他可以习惯阴暗罪恶的生活环境,但没有事物可以磨灭他与生俱来、自强又骄傲的心性。
是原则,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半分。
他甚至越来越少地打开微信,屏蔽了班群和运动队群。与其说是怕被打扰,不如说是将自己与生活做了一个强行的阻断。
他努力地把生活掰回正轨上来,每天按照曾经的作息时间跟着学校的进度。却发现生理上的不适愈发引起心理上的焦虑,即使每天看着书本,效率甚至不比之前的三分之一。
甚至是与覃谓风的交流,也在刻意地退避。
他可以感受到,覃谓风是对任何事情都极度认真的一个人,而正是这种极端的完美主义,让他感受到压力。
他怕对方问起自己的情况,问起不久后的舞会,问起未来的打算。
未来……
因为他自己现在心里一团乱麻。
他靠在床-上翻着两个人这一周来的聊天记录。
早晨8:02
Q-Sir:昨晚代码写到凌晨,今天早上起床晚了,又没来得及吃饭,你早上吃的什么?
中午13:11
Q-Sir:今天下楼取车的时候,感觉一个人的背影跟你有点像。
Q-Sir:……但是肯定没你好看。
晚上23:30
Q-Sir:你还没下课吗?还是这几天训练比较忙?先忙你的就好,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凌晨00:30
Q-Sir:我先睡了晚安,你也早点休息。但你要是看见了回我一句好吧……
上一条消息,还是前天傍晚挂在那里的一个未接语音电话。
邹劭的手指在输入框内移动片刻,终究没发出任何东西,任由屏幕自己暗了下去。
眼中最后的映像,还是那天寝室里给覃谓风随手拍的照片——带着随性和包容的笑意。
邹劭嘴角动了动,重重地靠在身后的床板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厌弃现在的自己。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负责任透了。
他们说好不会让对方等太久,早晚会站在跟彼此同一个高度上,没有一方居高临下地付出,也没有一方理直气壮地受惠。
邹泽说得很对,爱情并不是两个小孩子说彼此喜欢,就能够一辈子在一起。
而同性恋人往往会受到更多的非议与挑战,站得够高,才有名正言顺的信心与底气。
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只会拖着对方在原地踏步。
他现在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出口。
他只能拖着。
因为这件事并不是两个人坐在一起沟通,就能有解决办法的事情。
覃谓风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说“没有关系”,甚至会耽误课程过来帮忙,来医院陪他。
病房门被推开,邹泽走了进来。
眼眶红着,显然是要带过来一些不太令人高兴的消息。
邹劭堪称平静地注视着他走近自己的床头,等着他开口。
似乎说出什么都已经无所谓。
“人有消息了。”
邹泽的声音哑着,这几天儿子住院加上母亲失踪,已经使他忙得几乎要垮下来。胡子几天没刮,黑眼圈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