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靖很快明白,他所谓的轻重,竟是下药毒了安魏王府的主子、奴才一众人,除了东宁。
事情是这样的,安魏王爷这日晨起,只觉双目不适,命人传了太医来看,说是天行赤眼。天行赤眼便是后世俗谓的“红眼病”,有极强的传染性。
安魏王爷听说是此病,立马与妻儿隔绝了,独自在一处小院里养病。尽管如此,不到半天时间,几个孙儿、孙女还是染上此疾。到了第二日,整个安魏王府,超过半数的人,不管主子奴才,俱眼目发红,眼睑肿痛,状若火眼。
天行赤眼传染性虽强,医起来却并不难,只要用药调养,不过数日,便可恢复如常。府里众人起初听是此疾,也都不甚惊慌。变故出现在四日后,众所周知,天行赤眼医治及时,并不易致盲。可安魏王爷和最先染病的几个孙儿、孙女,却突然失明了,府里一下子人心惶惶了起来。
东宁与府里诸人来往亲密,自众人多染此病,独她无恙,便隐隐觉得不对。后听太医说是天行赤眼,可照天行赤眼的医理调治,不仅没有好转,反加重起来,便怀疑他们可能是中毒了。
而将中毒伪造得恍若真疾,寻常大夫摸脉都诊不出来的,只有西靖了。他终于还是对她的家人出手了。蓦地想起安魏王妃此前生的一场重病,她想,也许他早就对她的家人下手了。可叹她居然现在才发现。
东宁悲愤,赶去华清馆找西靖质问,西靖避而不见。家里乱成一锅汤,她根本没耐心在华清馆外守株待兔地等他出来,直接找个僻静角落,在丫头的帮助下,翻墙进去了。
华清馆里,送走来客,西靖叫来下人问道:“她走了?”
没名没姓的,下人居然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觑了觑他,忐忑地道:“没有,已经进来了。”
安魏王府的小姐要见他们主子被拒后,在府外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是清楚的。看她要翻墙进来,也欲回主子知道,正碰上韩尉出门,问他们何事。他们说了。
韩尉笑了笑,说:“不用管她,让她进来吧。”
几人不敢擅自主张,还欲再进去回西靖知道。
韩尉叫住他们,“王爷正见客呢,不便打扰,听我的没错。”
左右不是大事,几人听此,也只得罢了。可总归不合规矩,怕西靖追究他们的责任,免不了有些不安。
西靖倒没说什么,沉吟了沉吟,吩咐几人道:“将她引去逐风亭那里。”
交代完,自己先过去了。
逐风亭建在眉山腰。眉山位于华清馆的后园里,原只是个小山丘,前朝开挖濠沟,将挖出的泥土堆积在那里,形成一座高大的土山。山上林木蓊郁,花草繁茂。昔日周帝尚为皇子时,贪恋山间秀美风光,在山腰和山顶各建了一座小亭。逐风亭便位于山腰的背阴地儿,湿夏炎热,那里凉风阵阵,清爽舒适,是难得的避暑佳地。
东宁进去华清馆后,躲躲藏藏的,偶然听说西靖在那里,便跟在两个送茶点的下人身后,也过去了。
西靖正一个人在亭里品茗弈棋。
眉如远山,斜飞入鬓,细长的眼角微微的有一点上扬,眼下卧蚕明润饱满,衬得星辰般的眼眸更加澄亮好看。鬓角自然齐整,下巴处的线条优美流畅,分明是世人不甚注意的侧颜,也宛若精心勾勒的山水画,俊美闲雅。清风徐徐,吹起他的白色衣角和如墨乌发,飘然髣髴,容与旷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