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一天,陆嘉洛的回忆,只有闷热的学生礼堂,前排同学身上汗液的酸臭,图书馆砰砰乓乓的翻修,舞台上的白痴在慷慨激昂。
她们都是被阿宁强行拽来的,她说,这是检验同届新生里,有没有高颜值的好机会。
“无聊,瞎折腾。”
陆嘉洛说完,察觉到周遭的安静,以及似有若无的视线向她投来,干脆起身,准备走了。
这时,台上的男生喊出,“同学你等一下!”
她回头。
陆嘉洛脸上的五官都经得起审阅,一双眼睛,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填不满而空洞,恰似一种生人勿近的艳丽,不偏不倚的盯着他。
柴晏被她这么盯着,忘了原本要说的,在脑海中努力的搜寻,“你,是不是陆……陆嘉洛?”
殡仪管理的新生陆嘉洛,因为出现在学校官方微博发布的,一组军训照片中,同样是迷彩服、面无表情的平视着一个方向,她尤其吸引眼球,使得这一篇微博下多出几百条评论,围绕她展开。
“是又怎样?”
陆嘉洛的回答,与下一秒转身就走的举动,都带有明显的个人风格。
两个月之后,气温骤降,校外周边最火的一间饮品店,已经开始主打热奶茶。
在寝室里斗地主连输五把,陆嘉洛自觉承担起请客的义务。
她走到点单台前排队。
陆嘉洛以为那是第一次见到他,靠窗的一桌位置,枣红的圆领薄毛衣,衬得他肤色偏白,手臂互相交缠在胸前,两腿摆在另一张椅子上,听着旁边的男生说话。
灰白色的日光照落进来,从他肩膀隔开两个空间。
他让陆嘉洛想到一杯水,不加蜂蜜,不加糖,杯沿还有不明冷热的雾气。
他目光的方向有了变化,即将注意到她。
一个身影挡住她的视线。
挡在她面前的男生说,“我叫柴晏,哲学院的,你还有印象吧?”
陆嘉洛非常想回他,没有。但是,他这一张有点像某种犬类的面容,确实印象深刻。
柴晏笑着说,“不好意思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点你名,我想请你……”
面前的人在说话,她视线不露声色,移向靠窗一桌坐的人,他偏些头,低眸之前,摸了摸颈后。
分明触碰到了彼此的目光,又疑似没有。
柴晏接着说,“……和你的朋友一起吃火锅,跟你们道个歉吧。”
原来是阿宁嗅到八卦的气息,专程凑过来,这会儿说着,“我可没意见。”
陆嘉洛还没有点头,他误把阿宁的回答当做答应。
柴晏说,“行,我还有两个室友,叫上他们一起。”他扭头喊着,“莫燃——”
她所留意的男生,他转过头来。
陆嘉洛眼皮一跳。
大二开学快有两个月,每到这个时间,季节交替,小心过敏。
秋天清晨的雨遮住寝室的窗,风把没有关紧的窗,吹得哐哐响。
呼吸间尽是潮湿的味道,气压低得让人胸口发闷,她辗转难眠,彻底醒了。
陆嘉洛随手抓下一件外套,裹住自己,下床,雨水淅淅沥沥,冷得她想骂脏话。
关紧窗户,抽几张纸巾抹过窗台,她问着,“今天早上有课吗?”
蒋芙诈尸一样弹坐起来,嚎一句,“社会学!”又倒回床上。
陆嘉洛也不打算睡个回笼觉,走进卫生间洗漱,听着寝室掀被子下床的动静,和声音,“靠,灭绝张的课……”
雨要下一整天,灰蒙蒙一片,空气稀薄,踩进教室的鞋子,全是湿透的。
老师在讲课,总在前两排来回走动。
陆嘉洛的胳膊肘抵着桌面,手撑着头,眼睛盯着桌下的手机屏幕。
她在调查艾德闻的社交软件里,关注的人都是谁,特别是女生的头像,虽然为数不多,她按顺序点进账号,挖掘是否有合照。
不负苦心人,被她发现一张。
艾德闻的表情是微笑,身旁是齐肩直发平刘海的女生,淡粉色的嘴唇抿出笑容,年轻的脸蛋多像饱满的苹果。
配字是日文,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只觉得女生两指分开贴在眼睛边上的动作,就是一个胜利的手势,耀武扬威的。
陆嘉洛忽然意识到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追查有关他的一切,没有无孔不入的能力,却走火入魔。
她马上把手机锁屏,扔进抽屉里。
一定要遏止对他生活状态的求知欲。
是的,求知欲而已。
她这样提醒着自己。
次日不再下雨,仍然潮湿不堪,势要让人习惯这一股类似旧书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