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瑭全身是血扶着马到了全是荒草的平地,以前应该是个演武场,就靠着马胸马腿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伤得有些站不起来了。
玄衣腾霜急得也前膝跪地,伸马头蹭小主人的脸颊和胸膛,频频喷气,眼泪大颗大颗珍珠串子一样往下滚,那意思就是:小主人,你怎么了?你起来呀?
萧瑭长出几口气,抬首看看天,瘦到颈上青筋突起,有他又重新见了的太阳,小声自言自语道:三寸气在千般用,能看到天就好。
“玄衣腾霜,就剩下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又笑笑伸手摸着安慰玄衣腾霜:“我没事,坐着缓缓就好了,就缓一会儿。”
天上老大的骄阳发威,晒得人焦躁,陈齐牵着马,带着自家少爷往高大的梧桐树阴下走:“听说尚月大夫是个貌若天仙的美女,美人估计全是要犹抱琵琶半遮面,保持一些神秘感,先让咱们等一会,我倒要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么美?”
*
萧瑭的事情告一段落,凛闻天没急着回家,也没回大理寺,估摸着中午时间快过了,在东直口街一晃,去看他师傅。
魏杰骞大人宅子是万岁爷十五年前赏的,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整修过,屋宇有些矮,到了夏天就热,魏杰骞就不在书房里呆着,把书本文案搬到院子凉亭里来了。
凛闻天进来一向不用通报,直接挥退了伺候笔墨的小童,亲自站在了师傅旁边伺候,魏大人看文件不抬头,凛闻天就默默用豁嘴紫砂壶给师傅倒茶,帮师傅研墨。
魏大人提着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傲谦,萧瑭安顿下了?”
凛闻天把茶盏端给师傅:“他内敛,能待住。”
“雍亲王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四周安静,凛闻天添茶的水声更清晰:“蓝长洲时机挑的好,他以为段皇后传出的是陛下的意思,还在庆幸自己幸亏最后关头会到了父皇的意思。”
“雍亲王么,未来的储君,我们不要站错了队,想达到目的只能四两拨千斤。”魏杰骞叹息:“本来萧瑭那孩子按律不该留,可谁让我们魏家兄弟欠盛亲王的大人情,该还了。”
凛闻天又去焚香:“是师傅和小师叔正直仁义,要不快二十年前的事,还是欠了萧瑭死去父亲的人情,不说谁知道呢?”
“人不无信不立,和朝堂一样,”魏杰骞最后一份地方请款的折子看完,终于把折子放下了:“再说你师叔一直记挂着,这些年也没有走出来。”
所以师叔当不了大官,因为爱管闲事。一提这个话题师傅的国仇家恨就又混在一起了,说起来便沉重,凛闻天没吱声。
魏杰骞也在品凛闻天的意思:“那孩子进了天牢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错,你路上教过?”
凛闻天点香的手一顿:“师傅眼睛通亮,徒儿第一不想被段诗正和周公公当枪使;如果盛亲王真私藏了黄金,剩下一点线索也就是萧瑭了;就算是没黄金,萧瑭也是漠海国血脉,以后说不上有用呢。”
“你年纪轻,政治立场和私人感情倒是分得开。”听凛闻天一句对萧瑭的个人评价也没有,魏杰骞点头称是:“这样也好,黄金的事仅几个人知晓,报信的人也已经死了,不可声张,免得给边疆招来祸端。”
“那当然了,”凛闻天扇着香,让更旺些,黄金,让人疯狂的好东西:“只要闻到金山的味儿,所有人性的贪婪全能勾起来,这么多黄金都够北疆再打几年了,万万不敢透漏一个字出去。”
他目光缓缓的转到书案上去了:“陇西的地方奏报,说陛下保佑,河套平原小麦亩产五百斤,这不是闹吗?报了五百斤的亩产,就要按五百斤收税,你说百姓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