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时间久了,蔺清芜、齐羽娴受不住那莫大的压迫感,额头沁出细细的汗,前者更是随时要倒地的样子。
萧拓强忍着火气,道:“给攸宁清净,如她所愿。”
蔺清芜忙道:“阁老容禀,妾身……”
萧拓瞥一眼对这边瞩目的下人,“起来说话。”语声甚至有些轻,却是命令的口气。
向松何等机敏,立时打手势示意附近的下人远远退开。
母女两个站直身形,蔺清芜又要说话,萧拓见下人们皆已迅速退到远处,轻一摆手,道:“无需多言。今日我不发落你,只因你与攸宁的那点儿渊源,我得顾着她的体面。与攸宁的事情有个了断之前,不要再见萧府任何人,不要惹得我迁怒齐知府。”
母女两个从疑惑到失望再到恐惧,一时间顾不得礼数,抬眼望向萧拓。
男子身着大红官服,俊美无俦,眉眼清清冷冷,如皎皎明月,看容颜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可那震慑人心的气势,又是久居上位者数十年都不见得能有的。
萧拓示意向松送客,转身步履如风地去了外书房,更换家常的穿戴。
有火不能发的滋味不好受,想到攸宁,情绪就更恶劣。她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混帐、什么破事儿?
她都不上火,你上什么火?——这一次,这想法无法宽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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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坐在兰园的外书房,与唐攸宁隔着书案相对而坐,手边一盏六安瓜片。
近一个月未见,在顾泽看来,唐攸宁没有什么变化,衣饰素雅,做派优雅温婉。
唐攸宁和声问道:“顾大人怎么知道我要见您?”
顾泽照实道:“齐家的人到访寒舍,于你面上无光,看起来多余,于我反而是蹊跷,便查证了一些细枝末节,做了一番推测。自然,也到这时候,才又仔细回想了关乎文季的一些事,料想着你手里还有顾家的把柄。”
唐攸宁颔首。
虽是意料之中,顾泽的心还是一沉,“眼下你作何打算?”
“有些事我很急躁,有些事则是慢性子。对您,我不会急于求成。”唐攸宁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递到他近前,“您先看看这个。”
顾泽取出信纸来看,见上面写着人名、住址和关乎贪墨的一些字句,却是无法看出关乎哪个官员。他细看了两遍,用眼神询问唐攸宁何意。
唐攸宁却不当即作答,闲闲地道:“我与尊夫人不合至今,对您的仕途可有影响?”
顾泽苦笑,“你是聪明人,你说呢?”
文官不比武将、勋贵、外戚,声誉很重要,能力不相上下的两个文官,吏部给予升迁贬职时没得比较了,便会比较两个人的私德,走运的一定是名声好的。
他这个位置,这两年已经开始晃悠。
“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先能治家,才能谈其他。可治不好家却做得了高官的人,自来不在少数。”唐攸宁理解地笑了笑,“您地位堪忧,不论是官场亲信、府中幕僚,现下心里应该都有些没底,甚至会觉得没盼头。”
顾泽默认。
唐攸宁指了指那封信,“您刚才看的,关乎沧州齐知府及其手足贪墨。这次我攻其不备,运气很好,人手也还算得力,赶在锦衣卫之前抓了主要的人证。”
顾泽一惊,惊讶的是她的实力,明知她不会回答,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怎么会有那样出色的人手?”
唐攸宁答非所问:“出色的人手,要用心结交、以诚相待,更要让他们手头富裕,觉得有盼头。”
于是顾泽明白,她为何明里暗里地想法子赚钱。安置那样的人手,怕是少不了一掷千金的时候。他问道:“那么,让我看的用意是——”
“您给您的亲信盼头,捎带着帮我整治齐家。”唐攸宁道,“拔出萝卜带出泥,从齐家入手,能揪出一些与之狼狈为奸亦或上行下效的官员,稍稍为朝廷整顿一下不正之风。您是否出面顺势立一功,在于您的取舍。”
顾泽沉思良久,目光深沉地审视着她,“暂且抛开你与齐夫人的渊源,给我的好处是不是太多了些?还有什么?”她会那么好心?鬼才信。
“大人睿智。”唐攸宁笑微微的,“还有您岳父、舅兄。横竖他们夏家已经官至末流,倒不如痛快些,离开官场。”
顾泽蹙眉。
“离开官场,并不是只有获罪一条路。”唐攸宁语声如和风细雨,“您可以请夏家父子主动辞官,接他们回到京城,好生安置——这么多年,要说您不知道他们的软肋,我可不信。而只有等夏家的人回京城来,我才会告诉您,手中的把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