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蔺清芜情形略略见好,能坐马车了,齐家的人便离开客栈,或回江南,或回沧州。
景竹隔一半日就替萧拓送茶叶、棋具到兰园,与筱霜、晚玉提了萧拓敲打齐家的事。
晚玉听了,抿嘴笑了,又问:“阁老原话是怎么说的?”
“原话简单得很,”景竹笑道,“别善待蔺氏,也别虐待死。”
晚玉笑意更浓,“这样一来,齐家和蔺氏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首辅大人话里那个度,委实不好掌握。转过头来,和筱霜告诉了攸宁。
攸宁听过就算,专心挑选衣料。
私下里,林夫人曾问她:“蔺氏那边,真就这么着了?”
“就这么着了。”攸宁淡淡的,“原本不需走到这一步,哪成想,她不晓事到了那地步。动不动跟我提劳什子的生恩,也不想想,她便是把我告到衙门,谁又能断我不孝之罪。”
林夫人释然,又道:“只是担心你会后悔。”
“许她不仁,不许我不义?”攸宁语带轻嘲,“能与任何人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之辈,绝不是我。说起来,我要不是另有事情要办,说不定真会与她相认,然后把齐家拆得七零八落。”
林夫人忍俊不禁,“那还是省省的好。”
时间进到三月下旬,萧拓兑现承诺,命向松送来之前许给她的扇面儿,一幅骏马图,一幅傲雪寒梅,一幅空谷幽兰,随附的背面都是与图相符的诗词文章。
向松道:“骏马、寒梅是送给姚先生的,另一幅是送您的。”
攸宁厚赏了向松,回赠萧拓一块可以用来雕篆印章的小石头。仔细赏看一番,不得不承认,他的字、画很对得起他那张脸。
但是,送她空谷幽兰……怎么想的?明明送罂粟更合适。
婚期越来越近,来兰园的人越来越多。
谭夫人、杨夫人便不需说了,见天过来与攸宁说一阵子话,言辞婉转地提醒一些事:
譬如萧府那边已在正房安排了管事妈妈、大丫鬟和一应二等丫鬟、小丫鬟、粗使婆子,来处不一;
譬如主持中馈的三夫人最近不知何故,屡屡出错,以至于惹恼了外院的管家和一众管事,内外打起了擂台,老夫人仍如以往,不闻不问。
攸宁诚心道谢,倒是不担心什么。她本就只想带筱霜、晚玉两个大丫鬟和四名二等丫鬟,所谓陪房,只是在萧府挂个名,该忙什么忙什么就是。人手是用来调/教、收服的,若全都服服帖帖,筱霜晚玉怕就先会觉得无趣。
至于萧府婆媳四个,没有萧拓约束着,恐怕早就有一两个过来试探了。不认可是正常的,换了几年前的她,就算不会先入为主的反感一个人,敬而远之却是必然。
其他来添箱的宾客中值得一提的,不外乎是徐少晖的母亲徐夫人、林夫人的婆婆林太夫人。对前者,攸宁礼遇有加,当做自家长辈;对后者则始终是透着疏离的客套,听着对方的话不着调了,便寻个理由送客。
三月二十四,顾泽斟酌再三,派人传话给攸宁:夏家父子已辞去官职,正在进京的途中,弹劾齐家的事也已全部安排妥当,另外,请她指个地方,见上一面。
攸宁指了一间相熟的茶楼,当日午后前去相见。
顾泽这一阵过得辛劳又焦躁,清减了不少,待得攸宁见礼、落座后,开门见山:“我思来想去,得出的结果有限,能否请你事先给我交个底,你手里的凭据,是否与文季的病痛有关?”
攸宁反问:“您可曾找人请教过令公子的情形?”
“找过,我拿着他以前用过的方子,请教过几位太医。”顾泽面露颓唐,“他们都说,那是奇症,难以治愈。而曾长期为文季医治的太医、大夫,先后没了踪迹,一个辞官返乡,路上出了岔子;一个出了意外,出门游玩时在江上醉酒,栽到了水里,连尸身都没打捞到。”
“这么巧。”
“就是这等我后知后觉的巧合,才愈发不安,又变着法子查常年服侍文季的人,有一个也失去了下落。”顾泽干咳一声,目光交融着羞惭、恐惧,“他房里的人,有一阵调换的频繁,我只当是他和你猜忌之故,到如今想想,才觉出异样。”顿了顿,身形前倾,“你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二?如此,我也好早做打算,知晓日后如何安排夏家的人。”
攸宁沉了沉,“好。我知晓一些救人的方子,更知晓一些害人的方子——能让人看起来是身患奇症那种。”
“洗耳恭听。”
攸宁目光悠远,“有一种常见的给人自尽的毒,每日在膳食中用一点点,持之以恒,便会使得人如顾文季一般病倒在床,行动不便,俨然活死人。
“太医、大夫不论是否见过前例,出于种种顾虑,只能说是治不好的奇症。
“尊夫人的双亲通些药理,常有琢磨古方偏方的闲情。”
顾泽瞳孔骤然一缩,嗫嚅道:“你是说——”
“说个方子而已,”攸宁嫣然一笑,“说一些世人对令公子全无所知的事。”
顾泽急切地问:“他……不,他与你是何时察觉出了端倪?”
“从他诚心教我经商之道的时候,我提醒了他几句。”攸宁如实道,“奇的是,他早就知晓了,也已抓了人证,但应该是真活得腻烦了,没有亲自追究的意思。
“我曾说,他要是同意和离,我可以替他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