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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步步展露的锋芒(14)(1 / 2)


樊夫人闻讯,也折回?了先前的屋舍。她进门的时候,萧拓和樊大老爷已经落座。

萧拓对她打个手势,示意她落座。

樊夫人笑着对他欠了欠身,落座后,见?几个人都不作声,觉着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只好出言问樊氏:“还?没商量出个结果?”

樊氏不言语,老太爷只一味喝茶。

萧拓问道:“在商量什么?”

樊氏实在有些不明所以,面上则是照常回?话?:“商量着我们家姑奶奶的去处,看是去家庙还?是回樊家。”

“原来是为这事儿。”萧拓淡淡地道,“原本我的意思是,让老太爷把家母和我们兄弟几个分出去,他和樊氏过。”

“……”樊大老爷和樊夫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眼色从震惊变成了哭笑不得。萧拓倒是会说,那不就是一家人把老太爷和樊氏赶出去么?

樊大老爷干咳一声,“那样终归是有些不妥当,于谁面子上都不好看。”

“要面子做什么?”萧拓笑笑的,“我们家老爷子早就看开了,不稀罕那玩意儿了。”

樊夫人垂了眼睑,掩去眼中更浓的笑意。

“说什么呢?闭嘴!”老太爷呵斥萧拓。

樊氏望了萧拓一眼,心里一阵阵发寒:萧拓刚才的话?,绝不是开玩笑,他真干得出来。可要是那样,她和老太爷岂不就要成为天下皆知的笑话?,凭谁都能作践?到时候,樊家恐怕连做样子为她出面的闲情都没有,只会在她一把年纪的时候,把她逐出家门。

至于眼下,她若是不痛快地做出选择,他恐怕就要逼着老太爷把她寺庙落发。这会儿,可就已经在人前不给老太爷面子了。

有些人的情意,要在生死攸关时展露的淋漓尽致,成为佳话?。

有些人的情意,面对生死攸关时,才知那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活着,哪怕只是比起更坏的情形稍稍好一些。

樊氏属于后者。对老太爷的不甘愤恨,比起可以想见的灾难,无足轻重?。

她站起身来,对萧拓、樊大老爷、樊夫人深施一礼:“劳烦你们费心了,我去家庙,还?望阁老成全。”

早这样不就结了么?干嘛非要见?到萧拓之后才认头呢?樊夫人腹诽着。

萧拓颔首,“行。明日我派人来送你过去。”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结伴往外走的时候,樊大老爷低声对萧拓道:“舍妹贪墨的那些银钱,樊家愿意帮她如数奉还?。”

“得了,”萧拓道,“犯不上,当我没事儿就请你们爷儿几个喝酒了。我们只是受不了上了年岁的人还折腾,没别的意思。”

樊大老爷心里五味杂陈。人家萧府要的,不过是一份安生日子罢了。

萧拓大步流星地走到坐骑前,飞身上马。

樊大老爷拱了拱手,“阁老这是——”

“回?内阁,”萧拓道,“出来瞎逛一天了,该去忙点儿正事儿了。走了啊。”语声未落,已策马离开。

樊大老爷笑出来:大家都下衙了,首辅大人倒要回?值房了,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转身辞了垂头丧气的萧老太爷,他与樊夫人共乘一辆马车,回?往家中。

樊夫人见?他笑呵呵的,不免问起。

樊大老爷就跟她提了提。

樊夫人也笑,又不免唏嘘:“终归是手中的事情太多了,一想都替他累得慌。”

“谁说不是呢。”

.

斜阳晚照,彩霞光影笼罩着京城的大街小巷。

林陌下了马车,身影融入川流不息的行人之中。

他还?不想回府,要去一个书局瞧瞧。

无意间一瞥,脚步停下,视线凝固。

一个摊位专售各类面食和一些小菜,一张残旧的桌前,围坐着叶奕宁和两个男子,各人面前一大碗面,桌上摆着糟鱼、火腿等几样下酒菜。

两个男子亦是锦衣卫。

三个人唏哩呼噜就着菜吃几口面,说一阵话,两男子不时逸出爽朗的笑声。

叶奕宁也在笑,笑容璀璨、澄净。

那人极美,那笑也极美,引得人频频瞩目。

叶奕宁不当回?事,一名锦衣卫却担心有人不开眼,跑到她面前胡说八道,便亮了亮锦衣卫的腰牌,冷声呵斥:“看什么?活腻了不成?”

锦衣卫差事繁多,平日可哪儿走动,更不乏着飞鱼服、在腰间佩戴腰牌的时候,是以,不认识他们这个标识的人真不多。

便有几个人连连作揖赔罪:“打扰上差了,小的这就滚。”

叶奕宁则不在意地笑笑,端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口,动作优雅又透着磊落。

然而这样的叶奕宁,是林陌所不曾见过的。

分离不过数日,她已经可以由衷地笑,可以与同僚打成一片。这认知让他心头泛酸。

难道她真的已经不在意他了?——凝视她良久,她竟也未察觉。

被人无意中撞了一下,林陌回?过神来,举步之际改了主意,转身走向等在街口的马车。

叶奕宁那边,正跟两个同僚说着晚上的安排:“晚间要去诏狱,提审俩人犯。这事儿我不大在行,你们可得照应着些。”

“好说,没事儿请我们吃碗面,喝点儿烧刀子,什么都好说。”一个男子笑道。

另一个正在吃面,含糊地嗯了一声表示附和。

“你们倒是容易打发。”叶奕宁端起酒杯,“吃吃喝喝的管够,改日请你们去最好的酒楼。”

“爽快!”两男子笑着与她碰杯。

那边的林陌神思?恍惚地回了林府。

下了马车,往书房走的路上,只觉得氛围很是嘈杂,让他愈发心烦。

他唤来管家,“这几日怎么总是乱糟糟的?”

管家很?诚实地回道:“太夫人觉着以前很?多下人只对夫人——不,只对叶大人忠心耿耿,亲自打发走了,又指派了管事从牙行那边选了不少新的下人进府。那些人刚进?府,还?需人悉心管教一段时日。”说完迟疑了一下,忍下了未尽之语:其实太夫人看他也不顺眼,估摸着早晚也得把他打发走。

林陌黑了脸,“新来的打发走,走了的那些,给我请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管家立时精神一震,“是!”

消息很快传到了内宅,太夫人心口一阵发堵,匆匆来到外院书房,进?门后望见?儿子阴沉忧郁的面容,质问的话?便哽在了喉间。

林陌的视线从手中公文移到太夫人面上,“为了下人的事来的?”

“是啊。”太夫人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一些,“我刚撂下的话?,你怎么全给我否了?”

林陌反问:“下人没有不规矩的,您何必打发走?”

“可那些以前都是对叶氏忠心耿耿的。”

林陌皱眉,“下人不对主母忠心,对谁忠心?您能不能消停些?以前清苦的时候,连三四个婆子都管不住,忘了?”

太夫人着恼,语声拔高:“你这是什么话??合着我这几年都白活了?只顾着享福,就没长见识?”

“这是两码事。人各有路,见?识眼界也就各不相同,我现在要您给我盘几笔账,您成么?”

“……”太夫人嘴唇直哆嗦,眼角现出水光,“好啊你,真是出息了,开始嫌弃自己的亲娘了,我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看你的脸色?你心里不痛快,就要跟我找辙?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了?……”长篇大论地诉起苦来。

林陌看着母亲的嘴一开一合,心神却又陷入了恍惚,回?旋在耳边的语声变得越来越遥远。

他不在家中的时候,他看不到的时候,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待奕宁的?

不知道。

她从未抱怨过母亲任何不是。反倒是母亲,隔三差五就跟她数落奕宁不把她放在眼里,行事强势又强横。

满腹文韬武略的女子,是如何忍受着这般琐碎枯燥的时日?

说来说去,不过是出于一份甘愿,不过是因为她对他的深情厚意。

而他,辜负了她,伤得她无以复加。

在心里哀凉一叹,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太夫人居然还没数落完。

林陌打断她:“您数落归数落,府里的事要听我的,等到下人全回来当差,里外的事由管家管着。当然,您要是觉着家里仍是过得太不错了,那就由着性子跟下人摆谱耍威风。提前知会我一声,我惹不起躲得起。”语毕,开始凝神批阅公文。

“……”太夫人被噎了之后,又被晾在了那里。

.

这晚,外院有小厮过来传话?,说萧拓不能回来了。

攸宁对这种情形早已见?怪不怪,而且一点儿不适应都没有,沐浴之后,照常歇下。

入睡前,少不得思?量府中一些事。

天擦黑时,老太爷回来了,直接去了福寿堂,那时她们妯娌几个正陪着老夫人用饭,讨论着进?宫当日的种种事宜。

老夫人请老太爷去了东次间,说了几句话,之后,老太爷就又回?了樊氏住了多年的院落。

用过饭,老夫人留了攸宁说体己话。

“我跟老太爷说了,他要是想住在福寿堂,也是应当的,但我常年礼佛,喜清净,他住进来,我就搬到别处去。”老夫人说,“早已是陌路人,何必再为难自己,做表面文章?”

攸宁只是说,您想清楚了就行,怎样都好。

而到了这地步,她对有些事情却有些想不清楚了:往后老太爷要在家里怎样待下去?没一定的时间,谁能对他的混帐行径释怀?要是这样的话?,他不如将养好了之后,继续出门游山玩水。

嗯,是的,对那个人,她的态度跟对樊氏一样:眼不见?为净最好,在眼前就膈应得慌。

至于萧拓到底怎么跟老太爷说的,他没说,她也没问。

有个让你不定何时就非常难堪的长辈是什么滋味,攸宁自认比大多数人的体会更深。

却也不难想见,他态度大概等同于翻脸,要不然,樊氏也不会这样迅速地有了归处。

那么,她曾对萧拓承诺过的,实现之日已为期不远。

钟离远翻案的事,她相信自己必然如愿,除非出现天大的意外。

到时,要作何抉择?

依然享受着嫁他带来的种种益处,还?是功成身退,去过恬然岁月?

攸宁翻身向里。

以萧拓现在这个架势,留下还?是离开,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那就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拗不过他,就继续在他跟前混日子好了。

她阖了眼睑,缓缓入梦。

.

当晚,萧拓把吏部的佟尚书和左右两位侍郎唤到值房议事。

与他们能说的,自然都关乎官员的升迁调任贬职。

两个侍郎都是佟尚书的门生、同乡,也就是说,这三个人是一个鼻孔出气。

这会儿,三个人都有些没好气:说完事情,宫门指定已经落锁,他们只能陪首辅大人熬一整晚。哪儿有这样的首辅?白日里一整天不见?人影,入夜了他倒开始处理政务了。他精力旺盛,当别人都跟他一样么?

萧拓就是故意的,哪儿有值得磨烦一整夜的事情?他只是时不时拎几个人陪自己熬夜而已。而且相对的时间久了,可以更加了解一个人的脾性。

他先说起的是武安侯的事情:“五城兵马司刚办了一个指挥使,不妨让武安侯补缺。”

佟尚书迟疑地道:“武安侯年纪轻轻,不曾为官,刚一来就得到这种差事,只怕是应付不来。”吏部对此事也是有准备的,说着递给萧拓一个名单,“吏部已经拟出三个人候选。”

萧拓看过纸上的三个名字,牵了牵唇,“不成。这三个手脚都不干净。刚查办的那个就是财迷疯,你们这又推荐三个钻钱眼儿里的,是不是嫌锦衣卫和刑部太清闲了?”

佟尚书笑呵呵的,“那萧阁老的意思是——”

“就武安侯吧,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那自然是没得说,就依你的意思定了。”

“要快。”

“放心,放心。”佟尚书在萧拓面前,言行间是从来没有脾气的,笑面佛似的。

两位侍郎则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你萧拓已经跟皇上定了的事儿,还?跟吏部说什么?直接递份公文不就结了?

萧拓又提起金陵宋知府:“要降职,降几级随你们,选个能力跟他不相上下的补缺。”

佟尚书问道:“听萧阁老这意思,宋知府为官并无差错,那为何要降级?”

“教?女无方,攀附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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