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到了萧拓手里,准了,又去皇帝手里转了一圈儿,皇帝也准了。
叶奕宁没白忙。过完年之后,她陆续揪出?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武官,都是林陌旧部,他?们获罪的事,有一些?林陌多?少要?担些?干系,言官自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只是朝堂风波不?断,这些?就成了不?打眼的小事。
林陌被打回原形,去北地之后,就不?定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这样才好,省得时不?时遇见,心里膈应。
她的日?子,真的能够恢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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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锦瑟听到消息时,恰好在?林府附近,便过去看了看。
门楣上的匾额已撤下,仆人三三两两带着行李离开,神?色各异。
一辆寻常的马车来到府门外等着。
过了些?时候,林太夫人带着两名婆子出?门来,眼睛红红的,一副遭遇过大难的样子。
杨锦瑟扯了扯嘴角,不?屑的笑。
瞧着三人上了马车,慢悠悠离开,她记起?了宋宛竹,吩咐手下去打听。
没多?久,手下就来回话?:“前些?日?子,宋姨娘被林陌送去了庙里,落发修行。”
杨锦瑟意?外。倒是真的没想到,林陌会这样发落宋宛竹。不?是年少时的意?中人么?固然是行径可耻,但你林陌上当也是自找的,何必做到这地步。
说来说去,这男人就是死活不?能上道儿的货。
杨锦瑟在?心里叹着气,又一次纳闷儿:奕宁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长相?有萧拓珠玉在?前,差了一截儿好么?唉,说来说去,就是瞎眼了,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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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有人自称是漕帮帮主的手下,送来三种药,正是对症医治萧拓的伤与毒的最好的药。
几位大夫查验过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攸宁得知后,逸出?由衷的笑靥,回到房里对萧拓道:“焰公子对你倒是不?错。”
萧拓不?由微笑,“听说过他??”
“嗯,奕宁、锦瑟今日?给我的消息中,都提到了他?。”攸宁笑容狡黠,“而且以前就听手下说过,其人也是惊才绝艳、俊美至极,手段不?是一般的歹毒。”顿了顿,笑意?更浓,“他?要?是在?京城常住,整日?里招蜂引蝶的就不?只你一个了。”
萧拓轻笑出?声,“这都哪儿跟哪儿?”
“私下里见过焰公子了?”有些?人一生不?谋面,但也不?妨碍共同的利益,而且扶焰身份很是敏感,首辅要?是明打明相见的话?,早就被弹劾成筛子了。
“见过几次了,挺对脾气的。”
“也是,”攸宁略一思忖就了然,“不?然怎么会赠药给你。”
“三五日?就能见好。”萧拓说。
“你以为的见好而已。”攸宁失笑,“不?过,随你,谁叫咱是铁打的呢?”谁叫她自作孽,以前不?把自己的病痛当回事,现?在?怎么好意?思多?叮嘱他?什?么。
萧拓哈哈地笑,紧握了她的手一下,“七日?内,我不?离府,不?随处走动。”
攸宁明眸更亮,似有星光落入,却是即刻讨价还价:“十天。”
“……小崽子。”萧拓的手改为扣住了她下巴,没好气地捏了捏。
“好不?好?”
萧拓拉近彼此的距离,呼吸相闻,“我要?是不?答应呢?”
“我陪着你,从早到晚,真正的朝夕相伴。”
萧拓唇角上扬,这远比撒娇什?么的珍贵百千倍。他?一向是算得清账的,所以他?说:“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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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日?,攸宁白日?都在?静园,萧拓则在?外书房,精气神?儿好些?的时候见下属、幕僚。
这三日?,萧拓发力整顿官场,因许太傅一案被牵连出?来的官员无一幸免,各因大小不?同多?少不?等的罪名锒铛入狱。有些?决策,皇帝不?同意?,但是没用,照样儿落实下娶。
一时间,官员人人自危,一言一行都分外谨慎,心里却是把许太傅和他?的皇帝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首辅震怒,能够一事归一事也罢了,要?是挨个儿算总账,谁受得了?
另一面,萧拓仍然有心塞的事——
小李太医给了他?一个方子,“这方子一定是好方子,只是需要?好几种罕见的药材,要?是凑齐,就算运气很好的话?,也得三两年。这方子,是为夫人的病症研制出?的。”
萧拓看过,眉头就蹙了起?来,沉默良久,说:“辛苦。”
小李太医满脸歉疚:“我们眼下只想到了这一个对症的有奇效的方子,再?多?些?时间,换个角度去思量,应该也有所得。”
“已是不?易。”萧拓提笔记下那几种药材,“我这就让人去找,若能找到,也要?顺道观摩这些?药草生长的环境,看看有没有可能,让它们成为百姓皆可用得起?的东西。”
小李太医心头震动,心绪就更是复杂了,“阁老仁心,苍生之福。”
“言重了。”萧拓淡然一笑。
他?只能笑,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他?真怕,扶焰来日?带到攸宁面前的大夫,开出?的方子,也与今日?在?手的这一张大同小异。
而扶焰这就来到京城,只是因着他?的新伤,寻到的医者还在?途中,因是女子,蝎蝎螫螫的,不?好计较,只能一直忍耐着纵容着。
攸宁却是正在?最耗心神?心火的阶段之中。
万一哪一日?撑不?住躺下了,兴许就是情形最严重的一次,兴许……
不?会的,不?会!
萧拓摇了摇头,心海却已陡生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恨意?。
她的性命被病魔主宰,无法不?无助。
导致她到这地步的人,无法不?让他?恨,恨得入骨。偏生那份儿恨,又已是她早就计较完了的。
唐元涛、蔺清芜是谁?是迟早被时光湮没于无形的人。已不?需他?再?做什?么。
而且最根本的问题是他?不?该迁怒,他?在?迁怒时便已意?识到并扼制那些?念头。
他?现?在?只想攸宁好好儿的,余生都好好儿的。否则,便是葬尽这皇朝,覆了这天下,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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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攸宁进宫面圣,带着两幅图。
进养心殿之前,两幅图就被两名侍卫一言不?发却强横地夺走了。
她也不?在?意?,从容进到殿内。
皇帝其实有些?意?外,也没掩饰,“东西被夺走,你怎么像是没事人?”
“那本就是敷衍了事的东西。”攸宁说。这是真的,她没可能耗尽心力画完两幅图再?临摹一番。所以此次带进宫的,本就是充数的。
皇帝气结。
“你不?义的事办了太多?次,我不?能不?防。”攸宁语声清越、冰冷,字字句句如珠玉落盘。
皇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惯常的火气,“你到底想怎样?你只管说,只要?我能母子团圆,只要?我力所能及,不?论什?么事,都会答应你。”
“是么?”攸宁凝视着皇帝,一瞬不?瞬,“不?难,我的条件是,你写一份长公主的豁免旨意?——不?论她犯下什?么罪证,你都要?豁免,不?追究。”
“荒唐!你这孽障!”皇帝说话?同时,身形飞掠向攸宁。
攸宁安然端坐,明眸灿若星辰,流转的却是迫人的寒意?。
皇帝的杀招硬生生顿住。命脉被攸宁捏在?手里,她怎么敢动手?难自控却必须控制,只是——“要?我豁免她?她对我做了怎样的事,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却要?我豁免她?你还不?如给我一刀!”
攸宁垂眸,瞥一眼迫着自己颈部的那只手,弯了弯唇角,抬眼时,眼中寒意?更浓,“你自作孽,我要?毁了你,有何不?可?”
“毁了我?”皇帝一字一顿,面露颓然,“我岂非早就毁了?”
攸宁目光如刀,残酷之至,“远远不?够。”
“你恨我。你就这么恨我?”皇帝显得有些?恍惚,更多?的似是困惑。
“我本不?该恨你,即便恨你入骨,也不?该宣之于口,更不?该报复,因为你是九五之尊。”攸宁缓声道,“就如你之前做过的很多?事,臣子都不?该计较,只该唯命是从,对你只有敬畏。可有什?么法子?谁叫你不?争气,谁叫你做什?么都是着三不?到两?”
皇帝的手缓缓收回,身形退后几步,“仔细说来听听。”
攸宁道:“譬如钟离远的事,你本该一开始就降罪栽赃他?的那些?人,可你没有;本该让他?死在?牢里,做成悬案,你也没有。帝王该做的事,该有的狠绝,你都没有。”
皇帝没办法否认。
“譬如对我,你本该一早杀了我灭口,而非拖拖拉拉到如今;本该在?逼迫我的时候做得最仁义或是最狠毒,你却是两边都不?靠。归根结底,你什?么都想要?,合该什?么都得不?到。”
皇帝额角青筋直跳。
攸宁的话?仍在?继续:“帝王所思所想都是对的,只可得到赞同,否则昏君自何处来?可你没有那等自信,你总是瞻前顾后,是不?是自一开始,你就疑心自己德不?配位,疑心全力扶持你的人把你当傀儡?所以,你比谁都忌惮他?们。忌惮钟离远,忌惮萧拓。”
“胡说!”皇帝反驳时才察觉,语声已然颤抖,手也在?颤抖。
攸宁睨着她,“你恨黎家,不?然,不?会有那么多?颠三倒四的事。”
皇帝本该暴怒,本该将说话?的人当即杀死,但是没有,她连身形都开始发抖。
这是顾忌畏惧到了骨子里,还是心虚至极引发的恼羞成怒所至?
谁也不?知道,只有她知道。
“本来么,黎家子嗣与你本就是血脉相连,重振门楣继承大业其实都好商量,偏生你就不?肯。”攸宁语带讥诮,她生平其实很少这样说话?,“当初黎家满门抄斩,你得以幸存,昏君给的说法是黎家已将你逐出?家门。确有其事,你爹娘的确认立下了那样一份文书。只是为了保全你的一个法子。
“这也是官员相信这事情,相信你迟早还会选择先帝一脉子嗣继承大业的根由之一。
“你恨黎家,更恨先帝。在?你看,保下你的那一纸文书,不?过是交给你重振黎家的重担,你本就为家族做了天大的牺牲,还要?你继续为家族筹谋牺牲,你累了,或是恨了。
“所以你让石安成为靖王世子,让一个黎家人成为别家人。
“本也没什?么,你自己的账,自己算就是了,偏生还没皮没脸自以为是,以为你爱恨交加的家族是萧拓会一直付出?的。他?重情义,但是不?傻,让你如愿,就等于兑现?一个傻子的疯话?——黎家是黎家,不?是你。
“在?萧拓面前,你只能是帝王、故人,绝不?能是人性上的小丑,你偏就做了最面目可憎的小丑。
“他?不?整治你,只因为你是跳梁小丑,他?懒得下手。”
皇帝身形都开始发抖了,踉跄着后退,退到桌案旁,信手抄起?茶盏,对着攸宁狠狠砸去。
忤逆她到这地步,本就该血溅三尺。
令她惊诧至极的是,茶盏飞到半空,便有一道鬼魅般的人影出?现?,轻巧地捞起?茶盏,旋即又如来时一般消失了。
惊诧过后,便是渗入骨髓的恐惧。
很明显,只要?她切实伤到攸宁之时,便是被阻拦之时,再?严重些?……又会怎样?
这皇宫,已不?再?是她的安枕之处。
或许,从来也不?是?
皇帝的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惊惶。
攸宁从容起?身,向殿外走去,语声徐徐:“你误了钟离远的一生,又因我迁怒伤及我夫君,我要?毁了你,要?你这辈子都不?能亲手报复长公主,要?你这辈子都记得这奇耻大辱,时时刻刻都不?能忘。
“你只能受着,乖乖写下那道诏书,由着我随心处置长公主。
“话?说回来,我也是多?虑了,一个小丑,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前一阵是疫情原因,以为是出个短途差而已,没想到滞留好多天,就什么都抓瞎了乱套了,实在没办法~不求原谅,只求点儿体谅~
下章是很肥很肥的结局章,最迟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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