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告诉过你,她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芃芃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她是我回国?途中?捡来的?孩子,和你,和沈家都无关。”
仿若一记重锤砸下,这话砸得斛律骁半晌都未曾回过神来。不是,他的?女儿……?
怎么?可能?不是呢,芃芃分明就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他的?女儿,会?是谁的?……
他呼吸微微急促,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谢窈神情冷凌,唇角微微上扬着,冷厉姝艳得彷如一枝凌雪而开的?梅花。他想要再度确认,可目睹了她这幅神情,又似乎没什么?确认的?必要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嗓音发颤,神色有些黯然:“可,她和我长得那?样像,怎会?不是……”
“真的?像么??只怕是殿下一厢情愿的?看法吧。”谢窈低下头,替熟睡的?芃芃掖了掖被她打翻的?小被子,轻声?细语地说着,“芃芃的?父亲是鲜卑,母亲是汉女,所以也就有些你们?鲜卑人的?样貌。我是在?青州的?麦田里捡到她的?,故而给她取名叫芃芃。她如今已经五岁,又怎可能?是我亲生。这些都是很?好查证的?,我没有骗殿下的?必要。”
“自然,即便她不是我亲生,我也一样视她为我亲生的?骨肉,这辈子,我有她一个就够了。”
她看向芃芃的?眼神如水温柔,与她冰凌似的?语气?判若两人。斛律骁一时被这真相砸得有些缓不过气?,仍是不能?置信的?,怔怔看着床上熟睡的?芃芃,又看看她。
母女俩的?确是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她是柳叶眉杏仁眼,芃芃眉骨却稍粗些,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就如月牙。额头亦生得饱满圆润,即使五官秀艳精致,也是典型的?北方汉女的?相貌。
那?么?,从前觉得像,就只是他一厢情愿又先入为主的?看法罢了……
他又想起她初回临海时探子所报。言郡守公子救回个带了个拖油瓶的?寡妇,正在?郡内广寻乳母,当初也是因此才没有怀疑。如今,倒也吻合……
指尖蹿上微微的?凉,他回过神,仍是存了一丝自欺欺人的?期盼:“可,那?赤绳子……”
谢窈索性将放在?枕下的?那?条小小的?项链取出,素手微扬,铃铛就此完全暴露在?璀艳的?烛光下。
“殿下是说这个?”
她唇角微勾:“这不过是条普通的?铃铛罢了,是她吵着她阿父给她做的?,和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斛律骁目光空洞,朝她手中?的?铃铛看去。
金铃光华璀璨,其上并?无一丝纹路,光滑无比,并?无当初他亲手镌刻上去的?那?行小字:海枯石烂,两情不渝。
这果真不是他给她的?那?条……
他眼神黯淡下来,失望无比。那?么?,如她所说,芃芃也许,并?不是他的?女儿……
“至于我……”
正沉思间?,她已继续说了下去,他麻木地抬眼,视线对上,他墨黑的?星目里满是失魂落魄,如同水波荡在?星海里,竟令她有一瞬的?迟疑。
但她还是道:“……至于我,我说过的?,这辈子,我们?原本就是个错误。既是错误,我又怎可能?生下你的?孩子?即便是有孕,我也不会?留下他……”
这一句轻飘飘的?,却似锋刃直挺挺地捅进他本已作痛的?心脏,血淋淋的?。他眉梢难以置信地微动了下,一颗心奇痛无比。
“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吗?”
“是。”
心下一瞬落了空,斛律骁木然地看着眼前若冰花一样凌寒美丽的?女子。这是他的?妻子。他爱了两世的?女人,却从未有一刻得到过她的?心。
不仅不爱,还要如此伤他,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践踏,告诉他,她不会?为他诞育子嗣,即便有,也要杀了她/他……
心底忽然生了倦意,他颓败地收回视线,一语不发,转身离开。谢窈手中?罗扇稍停,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知?怎地,心中?却生出股淡淡的?悔意。
她知?道,以他对于子嗣的?执著,这话的?确伤人。
可若是不将话说得绝一些,他又会?生出希望来,继续与她纠缠。
长痛不如短痛,这些年过去,她对他的?恨虽说没那?么?强烈,也知?道许多事实则不能?怪到他头上,是她在?自欺欺人。但从前的?殷鉴摆在?面前,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
何况,男人果真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起初以为芃芃是他的?孩子,便百般献殷勤讨好,一旦得知?不是,便能?立刻翻脸。
如此也好,她提前说出真相,对芃芃和他都好。否则,等到芃芃喜欢上他之后他又因得知?并?非亲生而翻脸,便会?惹得芃芃伤心。
*
此后几日?,斛律骁皆未来看过母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