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江流处理宗门事务的地方在赤月宗主楼的三层,齐与晟敲门,小属下带领着?齐与晟来到赤月宗宗主的会客堂。
屋内袅袅飘香,暖和和的火盆燃烧着木柴,齐与晟对月江流揖手,声音有点沙哑地道一声,
“月宗主。”
月江流见齐与晟的次数不多,之?前也都是粗略谈谈话,这一次他却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眼前这位传闻中的四皇子殿下,目光中全都是好奇。
齐与晟不是很吃准月江流为什么突然对他投以新奇的神色,他前来赤月宗的目的早已在信上跟月江流说清楚,追查韶华楼也不算什么惊天大举动啊。
但齐与晟也没过于多想,本来精神状态就不算很好,尹小匡的死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致命,就算已经恢复了处理朝政的功能,心也还是死的,
对万事?都提不起神来。
月江流让人给齐与晟上座,齐与晟谢过,屈膝坐下。月江流翻着桌面上的一打纸,率先开口问齐与晟,
“四殿下是想要韶华楼的信息?”
“嗯。”齐与晟点点头。
“……”月江流抬手,让人拿过来一份薄薄的卷宗,在手上翻了两下,递给齐与晟,
“赤月宗这边也就是接管韶华楼的第二任拥有者。”
“面前这些是当时买韶华楼的地契、合约……其实没什么东西。”
齐与晟接过,说了声谢谢,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页页看。房间内瞬时就安静下来,静的有些沉闷,齐与晟的四周一直在散发着压抑感。
月江流喝了口茶压压不舒服,抬起眼继续打量坐在对面的齐与晟,颓败,但仍然难掩骨子里的高?贵威严。
真的越看越像齐与稷。
齐与晟看完那卷宗,合上,问月江流可以带走吗?月江流利落点头,说本来韶华楼跟赤月宗也没什么联系,朝廷要查,就拿去吧!
倒的茶已凉,也没喝。齐与晟起身对着月江流鞠了一躬,要走的意思。
月江流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舒适,他这人接管赤月宗三十多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情场失意工作衰败的,
但像齐与晟这种直接没有活下去希望、明明站在万人之上权力尖端享受着?天下人都向往的对万事?挥手即来、却过的行尸走肉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沉底到深渊烂泥的最尽头,不愿意醒来。
齐与晟拿着卷宗就要踏出大门,月江流一个忍不住,站起身,问齐与晟,
“本座听说了你?和那尹公子的事?情……”
“四公子,就没什么其他想要问本座的吗?”
这话的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显的。
月江流见齐与晟停下离去的脚步,以为戳中了他的痛点,忍不住继续说下去,说实话对于齐与晟,月江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天知道当时在陵安城的黑市拍卖场,他看到齐与晟杀出一条血路千军万马只为救一人,是有多么的震撼!
他和齐与稷的关系真的很好,
尹小匡是齐与稷从他手里买下的男/妓,
齐与稷曾经那么变态地喜欢着尹小匡……
齐与晟可是齐与稷的亲弟弟啊!
纵使齐与稷对待尹小匡的手段十分残忍,但月江流本人也不是什么好种,三观不正,手上的血腥沾了一条又一条。这些年过去他一直都把齐与稷当兄弟,所以在得知齐与稷死后,曾经兄弟的情人突然就变成兄弟弟弟的爱人,
恶趣味爆棚。
月江流说那些话的意思真的就是想要把尹小匡和齐与稷曾经往事?告诉齐与晟更多,他就是这么心地不善良,就是想看看齐与晟会有什么表情,狗血刺激伦理剧哐当哐当都砸过来吧!
可齐与晟只是停下脚步,
背对着月江流,
静了片刻。
月江流稍稍偏了偏头,继续试探性问,
“就比如……你就不好奇以前大公子在世的时候,和尹公子……?”
齐与晟转过头去,目光是死寂的平静,他不可能听不出来月江流的话里意思,按照正常人也肯定都会直接上前去问——
毕竟是睡了嫂子的人。
月江流等着?齐与晟的张嘴,齐与晟抬起泛着?青色的双眼,瞳孔底下一片看不到光的潭水,他望着?月江流好半天,
眼边晕染出一圈圈空旷。
齐与晟忽然笑了笑,很是悲哀道,
“问了,知道了,”
“就能让小匡回来吗?”
月江流一愣,没想到齐与晟会是这般的回答。
齐与晟仰起头,眨着眼睛,喉结在滚动,线条凌利的脖颈隐约爬上一根根青筋,
似乎在隐忍,又似乎下一刻,他就会哭出来。
月江流到底是没看到齐与晟的落泪,但他分明瞅见四殿下的眼眶都红了,到底是有多么隐忍又是有多么的难过,似哭非哭。齐与晟张着?嘴呼吸了半天的空气,
终于再次动了动嘴唇,
“问了,就能抹消我对他做过的那些很过分的事?情么……?”
离开赤月宗大门,齐与晟踏上马车,赤月宗的当班守卫对着?朝廷来的贵客深深鞠躬,驾马的武殿帅扬起缰绳抽打在马背,
“驾——!”
马儿抬起腿奔驰在白茫茫的雪地。
齐与晟一上马车,就撑着?胳膊额头抵在窗帘旁,手中的卷宗放在一旁,他闭着双眼,五指抚在眼眶前,
忽然就滚落下两颗晶莹的泪水。
“小匡……”
在前方驾马的武殿帅听到车厢里低沉的呜咽声,他稍稍放慢策马的步伐,马蹄哒哒哒哒,身外飘零起一片一片的雪花,武殿帅仰起头,他看着?那些六角花瓣落寞地在天空上飘啊飘,
就像是那年初冬,承恩殿外,小小的身影缩在宽厚的绒衣中,堆起一个个雪人。
尹小匡最喜欢冬天的。
武殿帅第一次听到四皇子殿下哭成这样,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能哭成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四殿下啊!那个权倾朝野从来不为任何事?波动一丝情绪的四皇子殿下!
可他真的听的清楚,齐与晟哭的很难过很难过,钻心般的疼,掩埋在门帘中。
那个小小的人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
墨长大林谷距离郁金镇需要走一段马车,尹小匡身子不太好,受不起过于颠簸的车程,紫林霰就让驾车的车夫跑慢点儿,一天不到那便走两天,
反正到处都是可以留步的客栈。
天色渐渐落幕,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赶在日落前出了郁金镇。夜间风很凉,马车上再怎么暖和防风也不及屋内的火盆热量来的快。紫林霰早就让赤月宗的人在郁金镇外面比较热闹的街道找好最舒适的客栈,赤月宗的少宗主入住,那必定什么都得是最好!
尹小匡披着貂皮大袄,巴掌大的小脸缩在那毛茸茸的衣领里,雪依旧很厚,并且越往北积雪越结实,紫林霰很绅士地伸出手让他扶着,尹小匡垂眸看了两眼,下车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进入客栈。
紫林霰:“……”
客栈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带院子的套居,尹小匡一进屋就蹲在火盆旁不挪窝。紫林霰四处检查了一圈屋子的严密程度,他把换洗衣物方下,去看了眼几间睡觉的内阁,
忽然探出头来,笑嘻嘻问尹小匡,
“晚上我们睡一张床吧~”
尹小匡鸵鸟冒脑袋,随即给了紫林霰一个冷冰冰的回答,
“滚!”
紫林霰:“……”
好吧好吧。
白天的车程有些累,尹小匡抱着膝盖缩在火炉边半会儿就睡着了,紫林霰慢慢悠悠在屋子里转,出来那一刻就看到尹小匡蜷缩在那里一点点,静悄悄。
醒来时,尹小匡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厚厚的大袄。
不仅身上多了件外衣,整个人也被抱到了里屋的床榻上,软绵绵的衣袍裹着身体,暖和和,他微微抬起头,就看到紫林霰撑着?胳膊斜靠在床头,
天色已晚,屋内只点燃一盏烛灯,英俊的少宗主微微阖眼,光线晕染开他眼睑下睫毛倒影的青色,
尹小匡莫名觉得内心咯噔一下。
有什么很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划过。
紫林霰睁开眼睛,突然就看见尹小匡像只猫一样,胳膊立在被子两侧,警惕地打量着他,他心里有点点发毛,头一次没油嘴滑舌,双手往后一举,
“我我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尹小匡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躺回去继续睡。
紫林霰发现尹小匡这一次居然没有赶他走,一下子特别开心,他抱着枕头,猫到尹小匡身后,点点他的肩膀,
“小匡啊,”
“我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要不……”
紫林霰挠了挠脑袋,
“要不我们结拜为兄弟吧!”
浑身正绷紧了的尹小匡突然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紫林霰抬起头问尹小匡难受吗哪儿难受?尹小匡把身子往里面靠去,手捂住嘴,让他不要过来。紫林霰担心尹小匡,于是又变成猛男非得把人翻过来看看。
尹小匡还在咳嗽,突然就被人一下子翻正身,紫林霰撑着?胳膊俯在尹小匡身子上面,尹小匡的咳嗽声瞬间停止,眼尾还泛着?红,就这么被紫林霰扒拉到面对面。
灯火朦胧,尹小匡白皙的脸庞倒映在紫林霰的眼眸在,长长的青丝缠绕,一时间,呼吸都有些燥热。
“……”紫林霰突然就感觉到脸在烧,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大家都是男人啊?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看的口干舌燥呢!
尹小匡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捂着?嘴的手落下,
还是很冷的语气,但是嘴角却微微有些忍俊不禁,
“我是断袖。”
“少宗主确定要和一个喜欢男人的人,结拜为兄弟?”
“……”
“……”
“……”
紫林霰猛地坐起身,抱着枕头连滚带爬跑出了门外。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路段几乎无法通行,齐与晟的车马刚出郁金镇,就被暴风雪堵在了周边的街道。
“殿下,前方的路怕是走不了了!”武殿帅敲着门框对齐与晟道。
齐与晟抬起有些昏沉的头,看着?外面的暴风雪,半晌摆摆手,听不出什么情绪吩咐说,
“暂且先找个地方落脚。”
他已经从悲伤中找回一点理智,手头还有很要紧的工作要处理。武殿帅驾马就往前方不远处点灯的街道走,今夜怕是干不了行程,找个地方歇息也好。
这一片客栈不是很多,武殿帅绕着?几条街转了有几圈,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高?档的,齐与晟这两个月以来精神状态一直很恍惚,常常做噩梦,睡太简陋的店容易失眠。
他们选中的这家店在江湖里颇有名气,建造富丽堂皇,武殿帅好歹也是武功人,对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赤月宗的地盘他还算了解,
赤月宗掌下的店,都是有单独带院子的小栋屋。
武殿帅下去问店家,还有没有小栋屋。店家一见是朝廷的人,笑的嘴都咧开到耳朵边,连连说有有有,
“只不过就剩一间了呀!今天暴风雪,住的人比平日都多!”
齐与晟给自己醒了一壶酒,点燃屋内的所有蜡烛坐在案桌前,翻开公务,就算再难过,查案还是要赶紧时间查。
月江流给他的东西仔仔细细看了五遍,就是没有任何问题,韶华楼的前身是一家破旧的百姓居住屋,荒弃许多年,官府都查不到它最开始的所属人。韶华楼是后来赤月宗买下这块地后才再拔地建立,高?楼虽然覆盖了原本的破房屋,但根部打的地基还是以前的地基。
“好些年没人管啊……”
齐与晟翻到最后,发现了赤月宗对地基初开时间大致推测表,虽然不知道这屋最开始的所有者是何人,但以当时的技术,还是可以用药粉估测出一座楼开建的年份。
约是在殷朝三五零年。
齐与晟忽然觉得这个年份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记忆混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他又倒回去翻,除了这个年份外,再无其它让他注目的地方。
咚咚咚——
“殿下。”
武殿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齐与晟让他进,武殿帅托着?一枚竹筒信走到齐与晟面前,单膝跪地,铠甲上还浮着一层薄薄的雪,
“驻扎大漠州韶华楼遗址的开工队传来紧急信。”
风雪很大,车马跑不动,
但经过药物炼制的速鸽是可以不受恶天气的阻碍的!
齐与晟抬起头,接过武殿帅手中的竹筒,操纵细微机关,几下便正确打开封装信纸的暗锁。
只见信纸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
【韶华楼遗址,挖出数十具尸骨!】
*
紫林霰抱着枕头跌跌撞撞跑出小栋楼,越过假山流水庭院,趴在暴风雪飘零的半月桥上,让自己冷静冷静。
尹小匡他、他……
他居然……?
紫林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会扑通扑通的跳,男孩与男孩之?间难道不应该就是单单的兄弟义?气吗?他真的只是很喜欢尹小匡,只是想跟尹小匡成为最要好的兄弟。
可尹小匡却说——“我是断袖”。
断袖……
紫林霰相信现在他的脸绝对很红,冰天雪地都降不下去他浑身的燥热,他这是怎么了!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脑袋好乱,乱糟糟的!
眼前却不断闪现着?尹小匡那勾人的魅眼。
纤细的腰肢,线条优美的脖颈,巴掌大的小脸明明那么一点儿,眼睛还那么大,里面总是泛着?闪闪莹光。
紫林霰摇了摇头,拼命让自己不要去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情绪,转身准备往回走。
咕噜~
肚子突然叫唤起来。
他一下子想到尹小匡也没吃晚饭,这家店是赤月宗名下的店,后厨的厨师全部都可以随时听紫林霰这个少宗主的指挥,
紫林霰当即去了客栈的御膳厅。
御膳厅从白天到深夜都对外开放,一整天不同的时辰都会有不同的厨子候在厨房掌勺,就为了给深夜里感到孤单的客官提供一顿温暖肚子的饭菜。
这个点,客栈也没什么人,零零星星几个买醉的客官坐在御膳厅的角落,静默和着?小酒。
紫林霰对当夜班的小二出示自己少宗主的身份牌。
小二差点儿就给少宗主跪下!但还不是紫林霰不太想张扬拉住了他,小二胆颤心惊问少宗主您有何事?尽情吩咐!紫林霰挠了挠头,问这边有没有羊奶茶还有北疆那边特产的瓜果蜜饯儿之类的甜食?
“北疆大漠州所产的食物是吧?”小二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您说的那些——我们全都有!”
毕竟年年都有从北漠过往北境的商客。
“烤羊肉包子要吗?”小二又问。
紫林霰想了一下,似乎记得尹小匡的确对那烤的外焦里嫩的孜然羊肉包子也很感兴趣,他点点头,让小二?一并端上来十几个,
小儿转身往厨房跑时,紫林霰又喊住他,
“哦对,”
“千万不要放红豆,有年糕的也不要放。”
小二说好好好!便一溜烟钻进后厨房。紫林霰低头倒了杯酒,心脏还是有点儿跳的快,他想喝口酒让自己不要那么惊慌。
可……一没人跟他说话,他又开始想尹小匡了。
小二很快便把紫林霰点的餐端上来,用牛皮纸仔细打包,贴好标签,羊奶茶和烤羊肉包子香气扑鼻,小二对面前的紫林霰一个一个说着?是什么,
“这是——北疆特有奶羊挤出来的羊奶做的奶茶,茶叶是中原进口;这是用西部优质牧草喂养出来的精羊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制作的烤包子,里面的油还有葱姜蒜都是我们店自家种植,绝对纯天然无公害;枣泥芋泥糍糕都是用的西域最新进口的和田大枣,少宗主您说不要放红豆和年糕,这道糍粑就给您换成了用鱼头和枣泥来维持口味……”
小二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大厅里没什么人,非常空寂,所以这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响亮,所剩无几的客官有几个已经往这边探头。紫林霰拎着打包好的好吃的就要往回小栋楼的方向走,
突然,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拦住了他离去的步伐。
紫林霰抬头,打眼就看到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俊美男子。
男子长得是真的好看,像是永远站在时间最高?处的君主。但一般人注视到他的第一眼,却不会被他的英俊所吸引——
气场太强大,强大到让人下意识感到冷汗直冒的重重压迫,自动忽略了他的好看。
“你?好。”
男子率先开口。
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就是太冷清,如同冬日里的一抹冰泉,叮咚叮咚,却透心凉。
紫林霰有点儿被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高?压气场给震撼住,但他可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少宗主啊!除了他爹谁都不能怕!紫林霰微微一笑,拎着好吃的手做了个揖手礼,
“您好。”
男子的目光下垂,死死盯着紫林霰手中的那一提溜牛皮纸袋包着?的美食。
新鲜的羊奶茶是装在马皮袋子里,嘴处没有完全拧紧,还散发着淡淡的奶香。紫林霰看到男子在注视着?他手中的东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
“啊……这个是给我家小孩捎的宵夜啦~”
他以为这个喝醉了的英俊客官只是想问问这些好吃的该如何获得,毕竟夜晚深深,酒若太烈,还需佳肴的抚慰。紫林霰见那人脸色不太好,挠了挠脑袋,往后一指,
“其实你?就去跟厨房说一下,他们肯定就给你?做。”
“当然得前管够哈!我点的这些都是些甜食,我家小孩就爱吃甜的,羊奶茶非得喝北疆一带的特产,糍粑也不要红豆糯米的,所以只好换成了芋泥枣泥的……这位兄台若是想要同样的,可以给后厨价钱,有钱万事?简单嘛……”
这话说的可谓是满满宠溺,就连紫林霰自己都觉得有些上头。以前都是跟狐朋狗友们叨叨着自家小阁楼上养了个多么多么可爱漂亮的小美人儿,都是大熟人,再怎么炫耀也有些不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