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楼藏尸这事儿不是小事,特别是那具无名?无姓、年代更久远的女尸。
有了缠绕女尸脖颈的不腐烂布料出自年无庸手底下的纺织局,吴越一?路往曾经凌河知府年氏后人追踪查迹,年氏当?年被灭的很绝,近乎找不到关于年无庸还有五代之内血缘关系的人,
但吴越毕竟是吴越,他可是梁岸一?手培养出来的暗部?寻探,又?流着梁氏子孙对万事极为明察秋毫的血,
天?下就没有他翻不出来的东西!
不出多少时?日,借助邵承贤临死前在狱中提供的那份口供里,对他个人和年无庸更早以前恩怨的留白——
吴越锁定?了发生在殷三五零年、发生在凌河州的一?桩在当?时?很是轰动的“学?籍顶替案”。
涉事的两个学?子,一?个是年无庸的亲妹妹年步芷,
另一?个,正是还没有如今的权倾天?下、只是一?介寒门苦读十年莘莘学?子的赵斯。
*
尹小匡想跟齐与?晟动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说来也怪,尹小匡见到齐与?晟的次数屈指可数,认识的时?日也寥寥不到七八天?,
可那份想杀人的心,却?如同刻在骨子里流在血液中般,要命的很!
齐与?晟握着尹小匡扔给他的刀,一?看竟是中原朝廷的货!将士战场厮杀都极爱用这一?款,但制造工艺只有历届宫廷铸造师才懂得其中的绝密。大暨建朝来宫廷铸造师见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前朝的铸造师在梁岸当?政时?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遣散。
所以大暨现在手上用的精工刀,几乎都是从旧朝流传下来的!
可为什么尹小匡却?……
齐与?晟没有任何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尹小匡的枪就直接上头,齐与?晟提着刀踉踉跄跄往旁边躲,刀横在脸前抵挡那些爆裂出的火/药。尹小匡就在身后追杀,每一?下都丝毫不留情面?。
湖面?上有救援用的竹排,尹小匡往枪/柄中填充完自制弹/药,拉保险继续对着齐与?晟砰砰砰点射!齐与?晟一?下都没有回击,不是他出不了手,尹小匡手中的玩意儿实在是太厉害,他根本无力反击!
其实就算是能够有回击的余地,齐与?晟也不可能对尹小匡出手!不论?是什么样的场景怎样的对打,他都不可能再伤及尹小匡一?分——
那一?次的雨夜,那些残暴的事情,此生有一?次,便足以让他悔恨一?辈子!
时?代与?时?代的撞击,相差千万年的文明,比拼时?拉开的差距那绝对是肉眼可见,齐与?晟用这世间最坚利的刀剑抵挡着尹小匡手中枪的炮/轰,却?根本挡不住,抵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就有种错觉,
或许眼前这个人,从来就不属于他们的时?代?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千百年来唯一?有过?如此评价的人也不过?一?个前朝妖后墨竹绵,尹小匡只是个男/妓,怎可能又?是来于世外?桃源?
尹小匡甩出数发子/弹,齐与?晟滚身躲闪,一?道道的火/药炸裂在他破碎的衣服角,擦着里面?的肉/体割破肌肤,血不断地流,
某一?瞬间,齐与?晟没有注意到身体已?经到达了擂台的临界点——
扑通!
整个人直坠冷冽湖水中!
墨长湖是北境著名?高盐度大湖泊,北境临海,近乎所有的湖泊都是低盐度,冬日都会结冰,
只有墨长湖,无论?冬日有多么冷,湖水有多么凉,
永远无冰封。
齐与?晟呛了好几口高盐度的水,满嘴苦涩,他伸出手用力往前划去,终于抓住了救援用的竹排,
浑身被打出来的伤口还在流着浓浓血水,盐水浸入他被撕裂开的肌肉,咬着他的血,
撕心裂肺的疼!
工作人员都被吓傻了,直到齐与?晟整个人都翻身上竹排,湿漉漉地大口咳着胸腔里的盐水,他们才回过?神来想要上前去抢救。
然而尹小匡的子/弹却?从天?而降,直接打在齐与?晟周边的竹排上,水波四溅,工作人员都被逼退回旁边的竹排末端,尹小匡整个人落在齐与?晟所在竹排的另一?端,抬腿踹了几脚,
四周其余救援竹排全部?顺水而离去!
尹小匡的降落再次动荡起?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竹排,齐与?晟好不容易稳下来的身子又?一?次大起?大落,他不得不抱着竹排防止自己落入水中。尹小匡又?将那被齐与?晟掉落在擂台上的精工刀扔给了齐与?晟,甩袖撩起?一?淌水,砸向齐与?晟的脸。
齐与?晟被尹小匡正面?漂来的盐水给洒了满脸,溅在伤口,滚烫的疼!他不得不再次艰难站起?身,手握刀,大口喘息着问尹小匡,
“你就这么——恨我……”
尹小匡大笑起?来,红衣凌冽,满眼的杀戮,他对齐与?晟道,
“应该是你曾经太伤害我了,记忆虽然消除,但那些已?经烙印在骨子中的痛却?无法磨灭——”
“我看到你,满心的恨意,全部?溢出,收都收不住!”
齐与?晟再次被迫迎战,这一?次战场换到了小小一?块竹排之上,竹排一?前一?后不断摇摆起?伏,尹小匡的枪擦过?齐与?晟的脸,“砰!”地声打断齐与?晟身后整块竹筒!
刀光挡影,齐与?晟依旧是死死防守,没有对尹小匡出击一?分一?毫。
“你打啊——!”尹小匡两把枪交叉架在齐与?晟的脖颈,对他吼,“一?律的防守有什么意义!!!”
“……”齐与?晟深深望着他,满脸的鲜血,被盐水灼伤了的伤口流出淡黄色的脓,明明是疼到骨子里,
他却?眼神温柔成水,
“我……”
“我发过?誓,”
“此生此世,再也不会……”
“伤你半分!”
尹小匡觉得荒唐,大喝一?声“真是可笑之极!”
“难道你现在发誓,以前对我做过?的那些伤害,就能抹消掉吗?!”
齐与?晟瞳孔一?震,忽然就失了防守,尹小匡一?脚踹在他胸口,拔/枪对准他的身子,
砰砰砰!
精准三连射!
齐与?晟痛声大喊,身体直接连退到了竹排末端,四肢又?多了无数个裂痕,鲜血涓涓细流,
在他右侧的腰,不大不小,被打出一?个两指宽的伤口。
那一?瞬间,腰间的裂口突然喷射出漫天?的血花,染红了整片湖上天?空,远处飘起?了片片雪花,尹小匡抬起?胳膊又?想再次出击,
却?看到了齐与?晟右侧腰部?的伤。
他握着枪的手,
突然就停了下来。
齐与?晟一?只手捂着腰间的血伤,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哀伤,尹小匡呆呆地站在满天?血风中,腥气?吹散了他的发丝,空空荡荡的脑袋顶部?,似乎很早很早以前,那里曾经插着一?支什么东西。
“小匡……”齐与?晟使?出全身的力气?,刀插在地上,扶着站起?身,他摇摇摆摆,像只断了线的木偶,血流的整个竹板到处都是,积起?的薄薄一?层雪花上一?片一?片彼岸花耀眼绽放。
男人伸出手,俯身在尹小匡的面?前,有些颤抖,将那沾了雪花瓣的青丝轻轻抚到男孩的耳后,
“是不是这样,你我就两清了……”
齐与?晟“扑通!”下子倒地,彻底没了意识。尹小匡依旧站在竹板上,手里的枪掉落,溅起?一?滩水花。
雪肆意的飘。
*
这场比赛最终以齐四公子胜利落幕,赤月宗少宗主输了比赛,却?并没有多么失落,其实他很明白,决赛当?日以齐与?晟杀红眼的状态,就算尹小匡不出手跟他打,紫林霰估计也要被齐与?晟降维斩杀,
很有可能还会就此丧命!
这可是武林大会,不能出人命的!要是紫林霰被齐与?晟给弄死了,且不说月江流得发疯成什么样,单单朝廷那边,可能给齐与?晟降罪吗?
不可能的。
那朝廷又?可能和整个江湖敌对吗?江湖是江湖,义气?豪迈大于一?切,而政治界的黑暗要远远高于武林,两方较量,还让不让平民百姓活下去?
这么说,尹小匡最终拦截了齐与?晟的拼命,倒是歪打正着,摆平了一?个世纪大灾难。
不过?这一?战,尹小匡却?彻底出名?,谁都知道赤月宗的少宗主有一?个绝美情人儿,武功绝顶高,手里更是握着可睥睨天?下一?切兵械的武器!很多江湖铸造暗器的工匠都慕名?而来,想要见识一?下尹小匡手中那两把绝世之作。
尹小匡来者不拒,给他们看,
来访的人把那两把枪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研究,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却?愣是不能复刻。
有些东西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尹小匡也不清楚为什么手/枪那么简单的东西,对比起?来他娘亲制作的那些顶配的,叫什么“九八可欸”之类的,简直是最低等!
但周围的人,即便是江湖绝顶铸造师,都难以复刻。
从武林大会回来以后,月江流就不拿正常眼神看尹小匡,他一?直以为尹小匡是那种浪里浪荡时?而傻傻呼呼的小鸭子,只不过?有些魅色而已?,从前就是这么入的他月老板之眼,才被他买下调/教为备用青楼头牌,
后来被齐与?稷看中,高价买下,到一?年前因为醉仙坊情/色超标而被齐与?晟端了、又?成了齐与?晟的帐中宠,
月江流从来都是以为尹小匡就是靠卖/色。
却?不曾想……他居然还有这么多绝技!
在月江流开始对尹小匡跟了齐与?稷后发生的事情产生兴趣之时?,他那宝贝儿子紫林霰却?又?变回了以前憨憨的模样,挠着脑袋问尹小匡这小小木桶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求尹小匡告知奥秘!尹小匡因为插手比赛的事情而对他心怀愧疚,一?二三一?二三的给他细致讲解。
日子又?恢复了波澜平静。
只是有时?候尹小匡一?个人呆着,望着窗外?飘起?的雪,总会想起?那天?在墨长大湖泊,男人伸出带血的手,颤抖着,将他散开的头发别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