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不能一直沉在过去中。
得往前看。
向阳微笑着,语气轻松地应了一句:“借你吉言。”
“行,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给我电话,回头有空我们再约。”林薇朝她挥下手,转身进单位。
*
向阳回到家,正在做家务的程琴得知她已经办好离职手续,瞬间就急了,把手上的抹布一扔,到她面前,迭声问:“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呢?是不是单位有人欺负你了?还是你犯了什么错?”
程琴的反应很大,且看样子,似乎并不同意她辞职,这有些出乎向阳的意料。
毕竟这几个月来,母亲一直都在她耳边念叨什么女人就着要贤惠顾家。
她以为她妈巴不得她辞职呢。
“您前两天不还跟我说工作辛苦让我辞职,怎么现在我真辞了,您又急起来了?”向阳把包和自己从单位带回来的东西放到客厅茶几上,笑着问:“您不乐意我辞职啊?”
程琴一愣,有些讪讪道:“那是我随口说说的,你怎么就当真了?你要是真的没了工作,结婚以后就只能看人脸色吃饭,你要受委屈的呀。”
向阳听着心里不由一软。
这几个月,母亲一直念着让她贤惠让她忍耐让她抓住陈余的心,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站在她的立场上,真心为她着想。
“妈,我去老向的公司上班。”向阳伸手挽住程琴的手晃了晃,“老向的公司既然不打算关,那我早晚都要接手的。我现在早点过去帮老向,他也能少操点心。”
向阳只是说要帮她爸,但程琴思维却发散远了。
女儿在丈夫的小公司历练,以后嫁到陈家去,才有能力帮着一起管理陈家的产业。
在陈家那样的家庭里,当一个有能力的女强人,远比当一个只会做饭的贤妻要更有说话权。
程琴想通这一点,稍稍放下心,叹口气道:“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你以后会很辛苦。”
当个贤妻,只需要尽心尽力取悦丈夫就行。
要想在外面和男人争地盘,那得博命的。
向阳安抚道:“我那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能辛苦到哪儿去。再说公司还有老向在呢,他能舍得看着我吃苦?您就放心吧。”
程琴便没有再说什么。
女儿聪明,确实是从小学什么都快。
到了晚上,向天则回到家,听说女儿辞职,要到自己公司来上班,惊讶一瞬后,就点头同意了,笑呵呵地说:“那行,明天早上八点半,你跟我一起去上班。”
*
第二天,向阳跟着向天则到公司,才发现她爸公司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还糟糕。
原本一百多人的公司,如今只剩下三十来人。
走掉的那三分之二的人,有行政后勤也有现场项目负责人,基本都是公司的骨干,跟了向天则很久。
向阳以为这些人走只是因为之前欠薪事件引起的,到了中午茶水间吃饭时,她才从公司负责投标的同事余玫口中得知,走的那些人,都是被一个深泽建筑的公司挖走了。
而这个深泽建筑,就是之前一直和她爸公司低价抢工程的那个公司。
“走的那批人,就是受了深泽建筑那个朱总的挑唆,才会到你们家闹事。”余玫说,“还有咱们明天上午去投华盛的那个美食城项目,投标文件咱们写得再好也没用,深泽建筑的朱总和华盛的高层领导认识,项目已经内定深泽建筑来做了,我们过去都是陪跑。”
华盛不是国企政府机关,接这类公司的工程项目,都是靠拼关系,私下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向阳若有所思,问了余玫一句:“如果撇开关系不提,按正常流程走,咱们能有多少把握中标?”
“那肯定是百分百。”余玫语气笃定,“咱们公司的资质、往年业绩,这些都是排第一的,深泽建筑几年前才成立的,不管是资质还是业绩,根本没法和咱们比。向总当时也觉得是稳中标,才让我们投这个项目的。”
“我去打个电话。”向阳放下碗筷,起身离开茶水间,走到会议室里给陈余打电话。
此时,陈余和明悦两人正在顾时砚的办公室里写检讨。
周六那天两人拿合同去市政单位盖章,在签章处把华盛的合同章盖成了部门章,直到上午合同被市政单位退回来,才发现这个错误。
这事说起来不大,只需要重拟合同盖上章,再拿去市政单位重新走一遍签章流程就好。
但从总经办拿出去的合同被公然退回来。
落的是顾时砚这个总经理的脸。
上午开会时,财务部的梁总和业务部的秦总就抓住这事,一唱一和地说总经办的人太年轻,做事不细致。
明面上,说的是陈余和明悦。
实则指的是顾时砚。
顾时砚下了会,便让这两人抄写十遍公司印章使用管理细则。
什么时候抄完,什么离开总经理办公室。
细则一共千余字。
十遍抄完,足有万余字。
不仅伤害性很大,侮辱性也很强。
二十多岁的人,还跟小学生一样被罚写检讨。
这招真的太损了。
陈余心里骂骂咧咧,却碍于金钱的重压之下,不得不抄。
向阳电话打过来时,陈余就像在课堂上被尿憋急的小学生瞬间找到光明正大翘课的理由一样,眼睛发亮,举着手机对顾时砚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顾时砚抬了抬眼,瞥见陈余手机屏幕跳出的“向阳”两个字,顿了顿。
“在这里接。”顾时砚道,“开扩音。”
陈余:“……”
行吧。
陈余按下接听键,又按下扩音键。
向阳并不知道陈余那头的事,电话接通后,客气地问候两句后,就开门见山地问陈余:“华盛有个美食城的项目,明天就开标,你帮我问问,是不是已经内定深泽建筑来中标了。”
陈余还不知道向阳辞职的事,疑惑地问了句:“你问这个干嘛?”
向阳说:“如果已经内定深泽建筑,那我爸的公司就不去投标了。当然,如果你能帮我爸公司忙拿下这个项目,是最好不过了。”
陈余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打探这个项目是假,真实目的是让他出力帮忙。
“这个忙我没法帮你。”陈余道。
倒不是他不肯帮,而是他在华盛里人微言轻,他爸虽然有华盛的股份,却没插手华盛内部的管理。
如果项目已经内定了别人,那这事,他还真的使不上力。
向阳显然也知道这点,笑了笑,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你那位新上司,刚调来黎城这边,你可以跟他提一提这个项目的事。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可以拿这个项目为借口给他出手整治一下华盛内部的乱况,给自己立威,你也能借机向你上司表现自己的能力和忠心,争取早日转正。至于我这边,只要你们华盛内部按正常流程走,项目稳拿的。一举三得,谁都不吃亏。”
这主意,还真他妈好。
如果没开扩音的话,陈余一定毫不犹豫就听向阳的了。
但此时,他抬头觑了觑顾时砚,没敢表态。
顾时砚唇角像是噙着笑,在纸上唰唰写了六个字,亮给陈余看。
“你这主意挺好的。”陈余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着纸上刚劲有力笔锋凌厉的“晚上吃饭详谈”几个字,小声说:“刚刚我一不小心开了扩音,你说的话我们顾总都听到了。他晚上想请你吃个饭详谈。”
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