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当朝丞相尹修言的大夫人江氏的生辰。
这一天,丞相府为了给大夫人庆生,早早请来戏班子,热热闹闹地唱一天的戏,在中午和晚上也都设下寿宴,宴请前来祝寿的亲朋好友、达官贵人及其家眷。
自古内外有别,寿宴也一样,男人们都在前厅欢聚,女眷们则在后院看戏、聊天、宴饮,趁此机会活络、融洽疏旷了的亲情、友情。
祝过寿,用过午膳,已有些日子不相见的沐夏和临秋自然也要借此良机好好叙叙姐妹之情。
此刻,姐妹俩坐在“涵园”的花园小亭里,相对品茗、叙话。
“涵园”乃一所不大不小的庭院,里面建筑三幢正屋。最前面一幢是大夫人江氏的起居之所,后面两幢平行而建,右面那幢是大小姐沐夏出阁前的闺房,左面那幢属于二小姐临秋——当然,现在也一直为她们保留着就是了。
九月,秋气渐深,百花凋零,惟有菊花傲霜,满园黄花盛放,我自清雅,景致并不算凄凉,尚可留醉——只是,姐妹俩都不喝酒。
“临秋,今日是母亲的好日子,你不喝点酒助助兴么?”沐夏问妹妹。她是沾酒即醉才不喝,临秋平日里并不忌讳,怎地今日也陪她喝起清茶来了?
“我不想喝——”临秋苦着一张脸,“姐姐,我闻着酒的味道就觉得刺鼻,腹里不舒服,别说酒了,看着满桌佳肴也没胃口……姐姐,我是不是生病了?”
“是么?”沐夏伸手摸了下妹妹的额头,“有些热度——还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没——”临秋摇头,“只是胃口不开,许多好吃的都不想吃了,尤其看着鸡鸭鱼肉就腻味……对了,突然好想吃酸梅,不知道家里腌的酸梅还有没有?”
说到想吃的食物,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临秋蓦地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几乎垂涎欲滴,可见多么想吃。
“这样啊——”沐夏转头吩咐听雨,“你去找找看看,我记得今年母亲叫人腌了好几坛酸梅,应该还有的。”
听雨领命去了,浣纱却在旁边看着二小姐“扑哧”失笑。
“傻丫头,无缘无故笑什么?”临秋觉得浣纱那笑容古怪,忍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
“二小姐,奴婢听说……听人说……少奶奶们要是爱上了吃酸……不定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爽快点行不行?”临秋受不了这丫头的吞吞吐吐,不耐烦地催促。
“有孕了!”浣纱果然干脆地喊出。
“哎呀!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呀?”临秋一下子捧住脸,颜色都羞红了。
这话题始料未及,沐夏不禁微微愕然,随即喜色泛上面庞,赶忙问妹妹,“真的吗?临秋,是不是?”
临秋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了,只看到她的头顶心在用力摇,“不知道……不会的……我……我才成亲一个月,不会那么快吧……”
“真有了也不奇怪!成了亲自然要生儿育女的,妹妹害什么羞呢!唔——我该不是真要添个外甥了吧……”
“姐姐……”临秋那边羞急地叫。
哈!这丫头往日看着颇有些大大咧咧的,不曾想在这件事情上脸皮会薄到如此地步!
“好了!姐姐不逗你,姐姐是为你高兴,别害羞了啊!”沐夏靠近临秋坐下,拉过妹妹的手,安慰地拍拍。
“我不是啦……”临秋终于抬起头,红着脸笑嘻嘻地道,“姐姐,人家可是妹妹喔!你……可不可以先让人家当上小姨嘛……”
嗬!这军将的——不愧是她尹沐夏的妹妹。
“妹妹,儿女天注定——你没听说过这句老话么?上天想要先赐给你儿女,那是你的福分!妹妹就安心接受吧!”沐夏微笑自若地看着妹妹,认真地说。
“又不知道是不是,姐姐就当真的一样了!”临秋摇着姐姐的手,不依地撒娇。
沐夏笑笑。咳!老实说,她这稚气未曾褪尽的妹妹,真要马上当上母亲,确实……早了点!不过,孩子如果要来,谁又能挡得住?
“请大夫来瞧瞧就知道了,浣纱,快去。”沐夏马上吩咐。
“姐姐你——你先别着急嘛——”临秋想不到姐姐说做就做,脸又热了几分。
“啊!我着急知道是否来个小外甥!”
“讨厌!姐姐又来逗人家了!姐姐坏透了!”临秋干脆把头埋进姐姐怀里。
沐夏抚着妹妹的头,但笑不语。
“大小姐,二小姐,腌酸梅来了。”听雨兴冲冲地捧着一小坛腌酸梅奔上小亭,又快手快脚地打开盛进小碟子中,端放在二小姐面前。
“腌酸梅——好想吃!”临秋闻到味道,早抬起头来,看着腌酸梅,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样子。
“吃吧!”
“真好吃——”临秋用手指拈起一颗腌酸梅放进嘴里,顿时口齿生津,胃口大开,又连连拈来吃,不一会儿竟然把一小碟子腌酸梅全吃光了去。
“喜欢吃,回头带些回家去——听雨,腌酸梅还有多少?”沐夏看妹妹爱吃至极的模样,淡淡一笑,回头问听雨。
“大小姐,还有三大坛子。”听雨赶忙回话。
“搬出一坛,叫人先送去顾家。”
“是!大小姐。”听雨奉令而去。
“姐姐最好了!”临秋吃得心满意足,被姐姐细心关照得更加心满意足,不禁感叹起来,“有姐姐在身边真好!唉!女子嫁人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夫家呢?害我都不能常常和姐姐在一起……姐姐,要不我们……撇开他们,在娘家多住几日,就我们两个,也好清静清静,姐姐说好不好?”
“傻丫头!姐姐我是可以呀,你家夫婿舍得你么?”
“讨厌!姐姐又来笑人家啦——”临秋伏在姐姐肩上,脸红红的,却也笑得甜甜的。
“妹妹,告诉姐姐,妹婿好么?”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沐夏还是忍不住想听妹妹亲口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