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这样的意外事,两位殿下都?落了水,四殿下依旧昏迷不醒,可想而知,这端午节宴是热闹不起来了。
苏瑶一直留在帷帐里?,被方才的事吓怕了,只觉得有些不真切,非得看着慕衍彻底无事才安心。
苏皇后和?慕珣也都?来看过。
他们才离去不久,就有随从把一身酒气的齐王也扶了来,想来是他间歇性地清醒了会儿,便过来看看。
苏瑶也有小半月不曾见?过这位待她素来慈爱的长辈了,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软软地叫了声王叔。
齐王一听见?她的声,醉眼都?没睁开呢,就下意识地就往腰间摸。摸了半晌儿,摸了个空,又在袖袋里?淘摸了一阵,寻出个亮闪闪的玩意儿,丢给了她。
苏瑶双手接住,发?现是个翠绿琉璃的手把件,荷叶式样,上面还有颗水珠,晶莹剔透,翠色.欲滴,很是精致,就笑眯眯地往荷包里?塞去。
唇角高?高?翘起,口里?还抱怨着,“王叔你怎么随手就丢过来了,我若是没接着,不就要摔碎了,那多可惜呀。”
齐王也乐,笑道,“那就是明晃晃地跟你没缘分,”他摆摆手,拉长了声调,“就别强求了。”
苏瑶撇了撇唇角,吩咐人端了盏蜜水过来,亲手捧到了齐王跟前,“王叔,你又喝这么多酒,仔细回头?又头?疼,再火急火燎地大半夜请医师,还犯了宵禁。”
“瑶丫头?,你怎么学得跟阿珣一样?”齐王半阖着眼笑,俊脸通红,“见?面就劝我少喝些酒。”
“那都?是府上养的医师不中?用,才害得那几个侍卫大半夜去请医师,还犯了宵禁,跟我喝酒有甚干系。”
“你们这些小孩家家的,哪懂得酒中?滋味?去去去,回头?记得来王叔府上,我前个儿新得了盆姚家牡丹,可还给你这丫头?留着呢,记得让人去搬!”
这是又拿好玩意儿来堵她嘴呢。
苏瑶又气又笑,也拿这个劝不动的王叔没法子,就笑着应下了。
少年一直静默地看他们交谈,长睫微垂,遮住深沉眸色,不知在想什?么。
齐王大刺刺地坐到榻边胡床上,眯着眼,打量慕衍,“阿衍倒是胆气足!自己不会水,还要去跟人赛舟,落了水还把阿珏也捞了起来。依我看,改明你还是得去学学泅水,说不定那日又意外落了水,好防个万一。”
学泅水……苏瑶忍不住看了榻上人一眼,心里?啧了声,面上附和?道,“我觉得王叔说的对,六郎去学学,以后就都?不会怕水了。”
她想象了一下慕衍在水里?用力划水的模样,笑得肩膀都?在抖。
慕衍拿她没办法,望过来时也笑了笑。
再转向齐王时,面色依旧温和?,眼底却有异色一滑而过,“王叔教导的是,过些时日,我便寻人来教我。”
齐王揉揉额角,好像方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他眉头?紧紧锁着,“阿衍既然没事,我也不跟你们两个小的浪费时间了,府里?传了话,说好不容易酿成的新酒,被个不长眼的打翻了去,我得回去收拾残局呢。”
苏瑶挑了挑眉,唇角翘起,“那多好,省得王叔再喝得醉醺醺,酒醉伤身。若是我在当场,一定要好生打赏这位敢替王叔着想之?人。”
齐王嗤笑了声,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慕衍。
“瑶丫头?,你送送王叔,我这便去了。”
苏瑶笑着应了声。
齐王站起身,踉跄出门,随从连忙来扶,却被他一把推开,“我可没醉,还走得了呢!”
苏瑶送他几步,忍不住地偷笑。
谁知齐王临走,打量她几眼,啧了一声,“瑶丫头?,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掉进过芙蓉池?我看,你不如也学学泅水去。”
苏瑶一个激灵,才不搭理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王叔。
偏着头?道,“我日后小心些,又怎么可能会再落水,王叔也太?过杞人忧天了些。”
齐王抬眼,望向远处的宫阙楼台,沉默一瞬,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甩袖径直离去。
苏瑶一怔,总感?觉他望来的眼神格外复杂。
好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又强自压抑着一般。
可齐王叔这些年除了饮酒作乐,能有什?么操心事。
她在原地立了会,远远地瞧见?齐王走到长桥上,顿了顿,望向姑母离开的方向时,状似无意地踌躇了会,又满不在乎地摇晃离开,就难免心里?一叹。
再入内时,脸上的笑就敛了些。
慕衍自然是第一时刻就发?觉了。
“是母后还不曾走远吗?”他轻声。
苏瑶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见?帐内都?是两人贴身服侍之?人,又无人注意他话外之?音,才气恼地瞥他一眼,眼波流转潋滟。
“六郎仔细些说话,话可不能乱说的。”
慕衍挑挑眉,逗她道,“我还以为此事尽人皆知呢。”
“尽人皆知又怎样,你看有几人敢多嘴多舌,偏你倒好,说起来一点都?不避讳,小心被人传了出去。”
此时天暖,帐内却还燃着熏笼,少女脸颊都?被烘得粉透,分不清是气恼的,还是被热的、闷的。
慕衍的视线在那致致粉晕上打了个旋,就一手撑住榻边,作势要起身,郑培便连忙上前来扶。
“我休息这半晌儿,已经?好许多了,阿瑶,我们也出去走走?”
“那可不行,你这才休息多大会儿,连两炷香的时辰都?不到。”
苏瑶拦住他,微微仰起下巴,以为他还惦记着江心镜,主动提起,“更何况,这会你就算出去,也得不了什?么彩头?了,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她顿了顿,作出满不在乎的模样,“我才不想要什?么江心镜,先前的话是说着玩的。那镜子有什?么意思,又不是铸镜师吕辉亲造的那面,也不能呼风唤雨,就是名字新鲜罢了,不值当的。”
所?以,为这镜子出了意外,是不值当的。
苏瑶又想到方才的惊惶,低下头?轻轻吸气,慢吞吞道,“所?以,六郎下次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不值当的。”
察觉到少女情?绪低落一瞬,慕衍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阿瑶说的是,我都?记得了。”
“只是帐中?实在憋闷,我这会已经?好了许多,外间日头?正好,我们出去逛逛,也算是走动走动,祛祛寒。”
郑培也摸出几分主上的意思,在一旁帮忙劝道,“县主,您看殿下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在水中?冻了一遭,又呛了些水,合该出去活络活络筋骨。”
苏瑶狐疑地盯着慕衍看了看。
眼睫轻轻眨了下,就不再多说了。
一行人从帷帐里?出来,绕着芙蓉池慢慢踱步。
孙十郎等?一帮人急得团团转,都?在外面等?了许久了,见?着慕衍露面,一窝蜂地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