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短刀皆你弟。#
一期一振的确是来道歉的,话语中几分真几分假,千叶碧这个傻脑子实在分辨不清。
但是她知道对于杀害她这件事,一期一振恐怕是这个本丸里唯一觉得愧疚的。
但是愧疚了还是要做,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要把自己逼到什么陌路上去。
比如现在,道歉的话语这样诚恳,但是那莫名死去的两次到底是谁做的,他却是半句不提。
他不说,千叶碧也不在意,左右这个本丸里,她也就在乎一个江雪左文字而已。
一期一振道歉的原因很简单,思量前后,左右估计,跟他关系向来不错的鹤丸国永多嘴了那么一句,让他心都凉得彻底。
——倘若对方不是人类而是神明,那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一期一振垂头不语,半晌死寂般的沉静之后,却忽而听见女子叹息般的呓语:
“一期一振殿下,可曾因此而后悔?”
——后悔?不曾。自从来了新的审神者,一想到过去的岁月,五虎退就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作为兄长的他又如何忍心?
——他们不需要审神者,一直都是如此。
“既然不后悔,您又道歉作何?”千叶碧觉得这人实在没有意思,闲闲地抿了口茶水。
“你们不愿我插手,我便不会去插手,除了提供灵力,我可有干涉过你们一丝半点?”
“如此可如愿?”
一期一振离开之时,蜜色的眼眸中似是释然,似是失落。
心中五味陈杂,竟是无法用言语辩说个清楚。
即将离开之前,他步伐略有踌躇,微一偏首,却瞥见一角暗色的衣袂掠过。
不远处的长廊之下,高山深雪般的男子身披袈\\裟,神情平淡,飘渺却又似那寒玉苍树,暮鼓晨钟般不动不摇。
唯有察觉到一期一振的视线之时,他才抬眸投来一瞥,眼底淬冰似的冷,眼角锋芒般的利,却那双清冽的眼眸中,横生出几分与世隔绝的渺茫。
——好似悲悯,亦似过心而不入。
他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一期一振,而是转身轻叩门扉,在女子一声清脆的应答之后,推门而入。
没有再回头,就此分道扬镳一样的淡漠。
一期一振微微愣住,他想,他知道哪里错了。
——从一开始,就全是错的了。
——错的如此彻底。
江雪走进屋中,背对着天光,身影模糊而轮廓刺目,让偏首朝他望来的女子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跪坐在茶几边,脊梁笔直,从旁侧能看到她如天鹅般优美的曲线,捧着茶杯的动作肃穆端庄,又自有娇花静水般的娴美。
女子缓缓放下尚带余温的茶杯,小几的对面放着一杯热茶,昭示着方才来了一位客人——心烦意乱的,甚至连上等的好茶都没有品尝一口。
江雪垂眸,那一分因秉性而生的怜悯,再次被一双手温和又不容拒绝的压下。
他是如此的通透,甚至比一期一振自己,还要看得更加清楚。
——因为弟弟“不需要”审神者,所以一期一振也“不需要”审神者。
——多么可悲的芸芸众生。
“江雪。”
她笑意盈盈地朝他伸出手,午后惬意的暖阳给她打上一层浅暖的色调,圣洁又那样怡人的温柔。
仿佛受到了蛊惑,又或者是顺从本心地,江雪左文字向女子走去,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然而不等他跪坐下来,女子却忽而手上微微用力,他伸出的手还未收回,便一把接住了女子软倒下来的身体。
温香软玉抱了满怀,江雪左文字却呼吸一顿,那不陌生的心悸和慌乱感袭上心头,让他嗓音微哑:“您——”
女子温热的吐息扑在耳畔,窸窸窣窣的痒,随后,他听见女子有气无力甚至略带哭腔的嗓音低低地道:
“……QvQ江雪救命啊……”
“——我腿麻了。”
江雪左文字:“………………”
千叶碧彻底飙泪了,这倒不是她矫情,而是一期一振思想斗争太尼玛久了,她坐着还没觉得什么,刚刚试图站起来的瞬间,疼得她生理泪水都飚出来了。
#这酸爽!不敢相信!#
#卧槽说好的无痛觉呢我告非疼哭了嘤嘤嘤。#
被江雪抱着站起来时,千叶碧仗着身材娇小死死扒着江雪的脖子不放,唯恐双脚触及地面的瞬间再来一碗老坛酸菜。
江雪只能任由她挂在自己的脖颈上,搂着她的腰,纵容着她那异于往常模样的一面。
方才略生波澜的心再次复归平静,他的唇角勾起一丝细不可查的弧度,清浅而温柔,如同衣袂上渐融的冰雪。
——是与众不同的。
他的手穿过女子腋下,环过她的背脊,轻轻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护着她让她慵懒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因为疼痛而收紧的手臂,一个用力得有些过头的拥抱,却让人如此安心。
他阖目偏首,薄唇轻触绸缎般的发,一个轻得宛如檐上落雪般的吻。
——一触即离,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