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对她如此问有些不解其意,却还是回道:“不过是些行伍里强身健体的法子,老爷是看我平素身子弱,特意操练我罢了。”
赦大老爷却知道他这弟妹关注的是何事,凉凉地一眼瞥过去,却没有多言。他转而向贾母道:“琏儿说得不错,我也是为琏儿家的好,她可不是得好好歇歇了。想她嫁进来也有两年了,却还是没一点动静。整日倒是忙忙活活地给人当个管家媳妇,没讨到什么好不说,倒把传宗接代的正经事耽误了。”
“若说是为了自家管事操劳也就罢了,偏偏要上赶着去给人家当个不花钱的长工,难道人家就没有儿媳妇不成,用得着她在这里吆五喝六的?”贾赦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对凤姐儿道:“琏儿家的,别看珠儿没了,日后你跟珠儿媳妇两个,指不定哪个有后福呢。”
“我这么说你,你也别不乐意。不说别的,光是扫听扫听在这府上的名声,你就该明白一二。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儿,往后你管家的差事就卸了,什么时候给我添上了孙子、孙女,做到了一个儿媳妇的本分,再去提旁的事吧。”梦里粉团儿一样的孙女,还有那没能出世的孙子,都是老爷他的心头肉啊。
这一番话,说得王熙凤哑然,连哭都忘了。她没想到大老爷一竿子就把她管家的权利夺了,那日后她在这府上还有什么分量?至于生孩子的事,难道她不想生么?她想得心都疼了啊!可是,谁知道这肚子什么时候才能争气。
不由得,王熙凤将目光转向她姑妈王夫人,意思十分明显,希望她能为自己说说话。再说,当初她来这边管家,也是她姑妈再三再四委托了,她跟琏儿才会不住长房,住到叔父家里来的。
王夫人本不想说话,看大房的热闹,此时却不得不开口了,“大老爷这是怪我了。原是我不善家务、力有不及,才托了凤丫头帮忙管家的。原想着那边有大太太操持用不上她,却没想到竟惹了大老爷的眼。这是我的错,我给大老爷赔罪。”说着,站起来便是深深一礼。
只是,王夫人的眼角余光觑着邢夫人。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这大嫂便是再蠢,也该听出点什么了吧。凤丫头在她这边管事,便不会回那边去夺权,邢氏还能捞一些;可若是凤丫头回去了,又怎么会真的安安分分地等着生孩子,少不得要跟她邢氏争一争的。
这事涉及到了金银利益,她就不信这个邪了,以邢氏那贪婪的性子,还能站到贾赦的一边?少不得,这女人要跳出来搅和,且还让大房的自己人打去吧。
王夫人本觉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这回她还真的信邪了。
邢夫人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丝毫也没有被她的话挑动的意思,反而豁然一笑道:“二太太果然是个知错能改的,老爷便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原谅她这一回吧。不过,我这边确实用不上凤丫头,且让她好好调养,早日为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
“便是我果然忙不过来了,也还有迎春呢。这孩子眼看就十岁了,也是时候教导一些管家理事的本事。女孩子这几年可是顶顶关键的,若是没学到真货,日后到了婆家可是要吃亏的。再说迎春那个性子,实在太软了些,我可不得早早地就教导起来。”
“倒是二太太该放心,珠儿媳妇是书香之家出身,该是很能帮的上忙。还有那个探丫头,哎呦,小小年纪便聪慧伶俐、精明果断的,好好培养一二,可是个谁也比不上的好帮手。只要二太太用心教两年,往后哪还用得着你操心啊。”邢夫人边说,便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夫人。
她知道王氏自来便看不上这两个,一个克死了他的秀才儿子,一个是个庶出的姑娘,偏还要说得自己多心疼她们,这回她倒要看看王氏怎么回她。
看看王氏的脸色发黑,邢夫人不由得心怀大块。哎呦呦,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这还是第一回她在这女人跟前占了上风呢!果然,听老爷的话就没错儿!
却原来,贾赦早早就料到了这一出戏,提前跟邢夫人套好了词儿。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谁说什么话该怎么接,一一都给她安排好了。
贾母到底上了些年纪,不耐烦听他们在这里打机锋,皱眉道:“明儿就是除夕了,年下里忙乱得很。我觉着,今年比往年尤甚,我看这边的事还是得凤丫头操劳起来。至于孩子的事,那也是看缘分的,缘分到了你想不要都不行。就这样吧!”
听了老太太的一锤定音,王熙凤心里便是一喜,不由得瞪眼一翻看向大老爷。这府上说话管用的,还得是老太太。至于大老爷,在老太太跟前儿一直没什么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