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时常在时清脑海中浮现,但往往没出现多久,就会被他遗忘,原因很简单,像霍秋那样想得明白通透的人,是不会被别人绊住脚步的,在他想要绊住对方时,她就会做出决定选择远离。
就像她那个前夫。
这个认知,让时清松了一口气,他并不为此感到难过,反而觉得放松,因为这意味着他可以不必顾忌太多,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会影响到霍秋的事?,她自己就会选择远离,他不必担忧自己会成为会拖她后腿的存在。
有了这个认知后,时清与霍秋的相处便更加自然了起来。
这种?自然,更类似一种?心照不宣,因为当人决定将一生都奉献给某个伟大的事?业时,他们心里很有可能早就将儿女情长摒弃在外了,时清并不确定霍秋是不是也是如此,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避免双方都尴尬。
这倒不是说怕表白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而是时清打心底觉得,现在的相处模式也没什么?不好,他很喜欢这种?慢节奏的感觉,一切都不急不缓,不会有人去催促他,仿佛只要一停下,就会被人远远甩在身后,所以身边的每个人,都似乎充满了焦虑感。
而霍秋则更像是一个供行人停靠的港湾,时清与她相处的这几年,时不时便能碰上她曾经的朋友来找她散心,似乎只要在她身边呆上一阵子,就能让自己想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往往等他们离开时,精神面貌都会跟来时截然不同。
那种能让人安宁的气质,只有她才会拥有,思想、言行、气质的高度统一让她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熄灭的灯塔,连时清一开始也是因此被吸引,但接触久了,时清会发现,她其实也不是圣人,所有人眼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脾气的好人,也会因为村民的不识好歹而感到生气,会为小孩的童言无忌而感到冒犯,也会没办法对所有小孩都做到一视同仁,私底下会毫不掩饰的表示自己会更喜欢哪个小孩。
但她总有办法,在见到那些人时,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会让对方感到落差,时清自认已经算得上是脾气很好的人了,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当然,时清也发现,在她将那些小孩扭转过?来后,她就会去折腾对方,显然是好记着当初的仇,偏偏对方还会乐呵呵的觉得那是因为霍秋更重视他们,全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些算不上瑕疵的瑕疵,让霍秋显得更加可爱,让人越与她接触,便越发难以离开。
霍秋在小山村呆了快五六年,时清也陪着他呆了五六年,他对此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想象的田园风光,跟这里的环境无疑是有很大差别的,他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想过不找保姆管家园丁就去过?什么?‘采菊东篱下’的生活,但他却真的仅仅因为一个人就忍耐了下来。
时清都已经回忆不起自己曾经的模样了,但他能肯定当初的自己一定?还是有些浮躁的,当初的佛系更多的其实是一种?逃避,现在却是真的为此而感到安宁且享受,尽管这里的环境不好,尽管他的皮肤无论什么?养护还是因此变得粗糙了一些,尽管他的手也因为研究花草建筑而生出了一层薄茧,但这样的生活,却让他感到满足。
在国家终于将路修进来,开始组建学校时,霍秋便选择了离开,时清以为她接下来会跑到更偏僻的地方去,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却选择了回到了城市里。
用她的说法就是,劳逸结合,苦日子过?久了总得让她放松一下。
尽管时清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但也不得不承认,那里确实算得上是苦日子,哪怕他把厕所改造得更方便了,但也是完全没法跟城里比的。
不过?相比于霍秋,时清陡然回到城市,反而显得有些不适应起来,虽然他不像霍秋,每个月还是会出来几年,过?年更是得回家,但当他长期呆在城里时,反而生出种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让时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适应了一阵后,时清才‘正常’起来,霍秋‘休假’的时间,是他最好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然而还不等他行动起来,霍秋就去接她曾经的学生高考了。
霍秋在农村时并没有与社会脱节,有时在征询过学生同意后,也会剪一些视频放到网上,于是一些家里重男轻女,或者说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帮助自己孩子上学的老人家的孩子,便得以在社会人士的资助下上学,而他们高考,霍秋自然不可能不在场。
时清去接他们时,他们还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霍秋跟时清都忍受不了农村的卫生条件,最先教他们的不是学习,而是卫生,所以他们的衣服看上去总是很干净,就是肤色都清一色的黑,他们放假回家时总是会帮忙做农活,因此皮肤总是白不起来。
由于人数不算少,时清开了辆比较大的面包车去接他们,他们背着塞得很满的旧书包,立马装着这两天他们需要换洗的衣服和一些书本,见时清过?来,才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
他们很有序的排队上车,第一个人上车时便递给了他一朵小雏菊,这些人连教师节的概念都没有,时清愣了一下才接过花,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时清看着颜色各异的花陷入沉思,问他们:“这是院子里我辛辛苦苦栽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