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苏晓握着手机,条件反射地答了声“好”,人却已怔了过去。
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
也许对于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来说,六年也不该算太久,但是六年来,结婚生子,操持家务,又经历了婚变,一番沧桑起落,让人的心境仿佛老了十六年也不止。
于是早已渺渺地觉得,时间已经久远到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这和当年第一次见到宁无章之后的心情简直大相径庭。
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他们俩一见如故,旁若无人地畅所欲言了整整一晚,可还是觉得时间不够,太不够。
或许,要一辈子,才够吧。
她也就此笃定,他们很快还会再见面。
在这过程中,她没有考虑过秦锐,不过她确实也没必要考虑秦锐,毕竟秦锐是学术实践部的部长,她是他的手下,要不见到他也难。
宁无章是学生会副主席,并不是他们部的人,可她还是认定了,他们很快会再见面,并且会常常在一起。
这与他会不会变成她男朋友无关,当对爱一个人的想象本身已足够令她幸福,她根本不敢想更多的,也不需要想更多的,只要在一起就好。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确实很强,就在两周之后,学术实践部举行迎新旅行的时候,凌苏晓又见到了宁无章。
学术实践部总共十几号人,这个周末,他们包了一辆小巴去城郊的水库玩。
凌苏晓刚上车坐好,秦锐就一屁股坐到了她身旁。
她侧目,他咧开嘴对她笑,她也抿嘴莞尔。
因为她看见宁无章也上来了。
而且他一上来,明晃晃的两幅目光就映向她这里,在这秋意渐深的时节,仿佛看见春天复来,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那一路上,凌苏晓都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情。
虽然身边坐的不是宁无章,可她原本都不确定他会来的,所以他的出现本身已经足够惊喜了。
并且他望向她的眼神,以及他跟她打招呼时说的不是“你好”,也不是“Hi”,而是她的名字,亲密地去掉了姓氏:“苏晓。”
她喜不自胜地想:他心里也是有我的,就像我心里有他。
何况她也并不讨厌坐在身边的人。
一路和秦锐聊下来,她知道了他的父亲是他和宁无章共同所在的那个系的系主任,他的母亲则是他们学校的副校长。
原来是出自书香门第的翩翩佳公子,她不由满心崇拜,对他更多了一层敬畏:“好厉害!”
前面有个大二的男生转过来:“他谦虚了,都没告诉你他妈妈快要提副市长了,他家老头子就接上去当副校长了。”
还没容凌苏晓惊呼出声,秦锐大手一挥:“嗨,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妈就是占着个‘无知少女’的名头——”他掰着指头数给凌苏晓看,“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女性,这样的人找不出几个,就她了。我爸一直跟在我妈屁股后面,老爷子甭提多憋屈了!”
宁无章也转过来,笑道:“那有啥憋屈的?这叫里应外合,以后你妈分管咱们市文教了,咱们学校就更牛了。看吧,明年对门学校就不敢出来说他们才是第一了。我们家老头儿的公司,以后也得让你妈多罩着点儿。”
秦锐歪着一边嘴角,那笑容有几分坏:“那你可得先罩好我,学生会今年再分配经费,你得偏着点儿我们才行!”
宁无章“呵呵”一乐:“我还不够偏着你们?你们迎新我也来了,旅行我也来了,以后每周例会我都来行不行?”
刚才那个大二的男生笑了一下,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凌苏晓,低声嘟哝了一句:“有那谁在这儿,你能不偏着我们吗?也不知道到底是你偏着我们还是我们偏着你。”
这句话,凌苏晓听得很清楚,心里顿时一紧。
她偷眼看了一下宁无章,他正和秦锐聊得火热,两人已经切换到了另一个话题,在谈系里的什么事,大二男生的那句话,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见。
她垂下眼睛,脸颊微微发烫。
那句话,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确实是他对她的意思已经彰显到旁人也看得分明,还是她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