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苑。
窗前,人影树影两相交横。
少年紧张地站在微掩着的门前,不知过了多久,见着芸娘终于推门走出来了,他连忙上前,眸光里满是焦急。
“放心,娆姑娘已经不烧了。”
芸娘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如释重负地安慰他道。
那便好。
刈楚也松了一口气,眸光却仍是不自觉地往门内瞟了瞟,还未回过神,就被芸娘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若是你撑不住,就去睡吧,有我守着姑娘就够了。”
他连忙摇头,“婆婆,我不困的。”
他也可以陪着芸娘守着阿娆。
闻言,芸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再次推了门走进了屋内。
独留他一人立于院中。
夜风微凉,吹得他的心情竟莫名烦躁起来,望着微掩的房门,刈楚突然想起姜娆下轿后给他的半壶酒来。
阿娆曾教过他,有一个词叫作,借酒浇愁。
“借酒浇愁。”他从袖中取出那小半壶酒,心中没来由地生了渴望。
于是他便斜靠着门外的墙壁,随意地坐了下来,一面将腿盘起,一面拔开了瓶塞。
顷时,满瓶的酒香一下子便逸了出来,萦绕在他的鼻尖,竟让他一时心驰神往起来。
眉心微微动了动,刈楚将唇凑在了酒瓶口边儿,垂了眼,他仿佛可以看见酒面上皎皎的明月,映在酒中,泛着莹白的光。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轻抿了一口。
涩。
辛。
辛辣的酒气引得他不由得顿了顿唇,手上的动作微滞,心中却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来。
莫名的舒畅。
他将酒壶举起来,与视线平齐了,略一思量间,又将剩下的酒悉数灌入了喉咙之中。
“咳!咳咳——”
剧烈的辛意让少年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引得屋内的芸娘开了口:“刈楚,你若是嫌冷,便先去睡吧,不用硬撑着了。”
他慌忙盖上了酒塞,生怕被别人发现他在偷喝阿娆剩下的酒,抹了抹唇边的酒渍,“婆婆,我不冷的。”
芸娘无奈:“你这孩子,在这里守着又有什么用呢?”
“……”
少年没有吱声,过了片刻,才终于低低地吐出了几个字:“没有用。”
“婆婆,我知道没有用,但我就是想守着阿姐。”
芸娘一愣,提着水壶的手不由得一松,登时一声刺耳的摔裂之声便传来过来。
“婆婆,怎么了?”
刈楚连忙站起来,刚准备冲进来,却被芸娘止住了:“一时没拿稳水壶,不碍事的。”
她弓了身,将地上的水壶拾起来,看着满地的水渍和卧在浴盆中的少女,轻悠悠地叹了口气。
方准备收拾地面,却听见门口那孩子冷声开了口。
“你来做什么。”
门外又传来七婆婆的声音:“我把你们带回去。”
“苏六姨只说了不准给我们送水送药,何时说过要囚禁我们了?”
“……”七婆婆一噎,旋即又道,“是六姨让我把你们带回去的,她说有话要同娆姑娘说。”
少年冷哼了一声:“我阿姐现在还昏迷着,你们是想怎么同她说话?”
“你——”
七婆婆刚气得拔高了声,却见芸娘恰时推门走了出来。刈楚见了芸娘后,目光明显缓和了些,却仍是警惕地盯着站在院中的七婆婆。
“刈楚,不要鲁莽。”
芸娘对着少年说道,旋即又扭过头去,含笑望着七婆婆,“姑娘还在昏睡着,有什么话,还请七婆婆同我说。”
对方目光一顿,思索了片刻:“也好,你同我去见六姨吧。”
“婆婆,”见着芸娘抬脚欲走,少年连忙唤了一声,“您走了,阿姐怎么办?”
芸娘将语气放缓了些:“你莫要担心,姑娘用水泡着身子,已经无大碍了,我去见六姨,很快就会回来。”
“好。”见她这么说,刈楚只能应声,见两人的身影走远了,这才又重新靠在门边儿坐下来。
掏出藏在袖中的空酒壶,一下子便甩了老远。
撇了撇嘴,他开始望着天上的月亮兀自发起呆来。
他好像看见那一轮皎月上闪过了一道影影绰绰的靓影,袅袅的身姿浮动在一片清辉中,久久挥之不去。
恍惚之间,又有一声闷哼幽幽传来,少年心头猛地一紧,立马将目光敛了回来。
“阿姐,怎么了?”
他刚一小心翼翼地将头偏过去,那声闷哼却戛然而止了。
屏息凝神了许久,确认对方不再出声了之后,刈楚又重新靠回了门边儿上,盯着不远处自己刚扔过去的酒瓶,愣愣地出神儿。
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团燥意,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与寂寥。
片刻之后,他又听见了女人娇柔的喘息之声。
心尖儿微颤,面色微潮。
月色之下,他的影与树影交错在一起,逐渐纷乱起来。
那吐息之声,犹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引得他只消一瞬间,已轻轻推开了房门。
缓缓吸了一口气,少年轻柔地探了声:“阿姐,怎么了?”
屏风那头儿又是娇滴滴地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