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
姜娆两手抱着倒下的刈楚,多次想轻声唤回他的知觉,但眼前的少年仍是紧闭着眼,不吭一声。
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劳累所致,但当她的双手拂向他的额顶时,却震惊地发觉——他额上冒出的,竟然全都是冷汗!
感觉到他的嘴唇似是动了动,姜娆连忙垂下头去,听着他细微的呼吸声,声音也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阿楚,你怎么了?”
少年的嘴唇干涩,喉咙间也满是涩意,过了许久,才艰难地从牙缝儿中挤出来一声:“阿、阿姐……”
声音微不可查。
少女连忙俯下身子来,盯着他苍白的面色,只觉得一颗心揪得发紧,“阿楚,我在。你、你这是怎么了?”
为、为何竟然浑身冷汗不止?!
眉间微蹙,姜娆终于将脸凑到了刈楚面前,极力去辨别着他如蚊鸣般细碎的声音。这孩子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极为难受,少年身形僵硬,面色也在月影与树影的衬托下,显得愈发苍白。
过了许久,她终于听清楚了他口中的话:“阿姐,我没事。”
她一愣,恰见身下的少年用胳膊肘撑了地,咬着唇,似是要努力地站起身子来。
心下一软,她伸了手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扶住,对方的身体却如同灌了铅一般,一个趔趄,又压回到了草丛中。
下一刻,她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姜娆一惊:“阿楚,你何时伤得这么重!”
他的胳膊上、他的衣裳上,全是血!
由于先前他是侧着身,压得衣服上的红渍更加明显,姜娆看着他身上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呼吸一滞,旋即低下头去。
声音急促:“阿楚,你起来!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馋着你,我们必须要尽快走出这片林子。”
正说着,姜娆的手掺在了他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口,猛吸了一口,浑身一使劲,想把正瘫在地上的少年扶起来。
哪知,她浑身也失了力气,一声惊呼,整个人便往身后猛地栽去——
背上一阵发痛!撕心裂肺,似是要把她的整颗心给磕出来!
还未叫出声,只觉身上又是一痛,那孩子已失了力气,整个身体往她身上重重压来!
“唔……”
她整个人被他压在草丛中,闷哼了声,抬眼之时恰见少年的睫毛也动了动,下一刻,他微阖的眼也缓缓睁了开。
“阿、阿姐?”
刈楚也是一惊,看着被自己无意间压在身下不能动弹的女子,眸光轻轻一颤。
姜娆见着,他撑着手欲支起身子来,却因为浑身失了力而无疾而终。只是这一瞬间,她闻见了少年身上的血腥气,夹杂着他发间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闷哼一声,声音中,已有了撕裂的疼意,她抬着手,恰恰能看见他的伤口之处,不由得轻轻咬了咬唇。
声音轻缓:“阿楚,你先起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口,切莫感染了。”
“好。”他也咬了咬牙,声音一沉,直了直双臂,欲再次将身体支撑起来。却在数秒后,她再次听见少年不由自主的一声闷哼。
少年略带着几分小委屈的声音:“阿姐,我起不来。”
“……”
她伸出手去,隔在了她与刈楚的身体之间,刚想用力,手就被对方轻轻抓住。
“阿姐,不要推开我,”他皱紧了眉头,面上露出一副痛苦之状,旋即微抬着身子用手指了指胸脯之处,“这里有伤,疼。”
言罢,他又如泄了气一般,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尽数耷拉在了她身上。
姜娆被他压得又是一声轻哼,随后瞪大了双眼,瞧着爬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楚,你、你压得我——”
“疼么?”
话音未落,那人已轻轻将她的话抢了去。
少年原本清浅的眸光在黑夜里闪烁,融入如长河一般漆黑的夜幕里,晦涩得让人不可捉摸。
少女抿了抿唇,又轻轻点头:“压得我身子发酸。”
她的身子骨,仿若要被眼前之人压得碎裂了开来。
身上之人似是笑了,隔着几层布料,她感受到了刈楚从胸腔传来的沉闷的震动。下一刻,他轻轻地往一旁侧了侧身子,又滚到她身旁的草丛之中去了。
她这才顺过气儿来。
好不容易舒坦了一会儿,谁知那孩子又再次压上前来,看着被他压在草丛中干瞪眼儿的少女,刈楚笑了。
如一只小猫般,他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脖颈,道:“地上好硬,伤口硌着,不舒服。”
姜娆:“……”
瞧着她眼中微微泛起的愠意,刈楚眼中的笑意也逐渐消散了开,片刻后,只听闻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别过头去,那孩子又失了劲儿,将身体尽数耷在她的身上。
他的浑身,又开始冒起冷汗来。
“阿楚?”她已数不清今天为此胆战心惊过多少次了,双手动了动,刚准备将他的身子轻轻掀起来,忽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在悄悄盯着自己,在她伸手之际,少年又垂下头来。
他的声音恍若游丝:“阿姐……”
他的身子已经十分虚弱了,言语之中也夹杂了轻微的颤抖之声,姜娆手下一顿,旋即抬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