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同样面色呆滞的姜娆,他难压心中的万般滋味,一瞬间,止不住地出声来: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谢云辞看着她,言语一时间竟支吾起来。
她的心“咯噔”一跳,似是预料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要发生,竟直接上前,拽住了谢云辞的袖子。
言语之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只不过什么,那孩子他怎么了是,是不是……”
她眸光一暗,还是将下半句话说了出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谢云辞垂下眼,看着几乎要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这是第一次,她那么主动地与自己保持着这么近的距离。
但她的一双明澈的眼中,仍流动着与他淡淡的疏离。
他轻叹一口气,已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紧攥着被子的双手,在开口的那一瞬,她双手的温度彻底凉了下来。
谢云辞语气轻轻:“他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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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轩阁内,轻烟缭绕。
她一身水绿色衫子站在碧轩阁门口,右手轻轻叩上门扉,却在即将推开门的那一刻晃了晃神。
方才谢云辞对她说,刈楚的头部受了伤,压迫住了神经,致使双眼暂时性失明。
所谓暂时性,那便是有双眼复明的那一天,只是这一天是什么时候,她要等多久,却无从得知了。
谢云辞说,刈楚在一日前醒来,得知自己两眼失明后便脾性大改,
“那你们,是不是要把他接入皇宫?”她低垂着眼,眼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情绪。
毕竟皇室的沧海遗珠如今已找到,断不能再让他流落于民间。
更不能让他流落于秦楼楚馆之处,与一个……与一个妓子在一起。
果不其然,谢云辞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缓缓摇了摇头。
“我打算,待他眼好之后,再将他接入皇宫,”他道,“睿荷殿下流落在外十四年,也不差这回宫的一日两日,
“等他双眼恢复过来,只是一日两日吗?”她轻声问道,声音中已有了一丝责备。
“你在怨我?”谢云辞眯了眼,面上有片刻的微愣,旋即将眸色垂下了,“也罢,你怨我是应当的,毕竟是我将他折腾成那样。所以,不等他眼疾康复,我是不会将他送入宫的。”
他清楚,一个皇子,在外流落多年,重返宫中时会引起怎样的骚动。
只是这骚动下,众人是庆贺,是不屑,抑或是防备,那就无从得知了。
宫中不乏有别有用心之人,若是刈楚就这样双眼落疾地回了宫,那就更没有多少人把这个多年长在宫外的小皇子当十五殿下看待了。
宫中多的是长舌妇,多的是墙头草。
他同姜娆解释道,见她不再反驳,终于安下心来,接着说:“这些日子,睿荷殿下就先在碧轩阁养病,我已调了一些侍女去照顾他,你……你要不要去看他几眼?”
他后半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只见姜娆抬了头,朝他望来,目光缓缓:“看。”
虽不忍看见那孩子眼盲的模样,可见不到他时,她却时时为他担心。
倒不如去看一看刈楚如今的现状,也好让她放下心来。
见她回答得干脆利落,谢云辞又道:“也好。他自从醒来后,便不愿见人,若是有人靠近他半步,他便会大发雷霆,屋里的东西也被他摔了七七八八。你去宽慰宽慰他,稳住他的情绪,也好。”
姜娆轻轻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轻声问道:“那他……阿楚他有没有在这其间提过我,问过我在何处?”
谢云辞一愣:“未曾。”
未曾?
她被他捉住的手轻轻颤了颤,旋即从他的手下抽出两手来,又将素手收回被子里了,“他一句也没有提过我吗?”
眼中、语气中,尽是质疑。
他看着眼前面色憔悴的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句也未曾提及过你。”
一句话,一个字都未提起?
为何?
谢云辞虽是不忍,却终究再次叹息出声:“他知道了自己的眼疾,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或许是一时打击太大,还未缓过神来吧。”
“再说——”他沉吟片刻,“你们终究不是一路人,等他眼疾好了,他是要进宫,去做他的十五皇子的,你与他之间……”
他正说着,却适时地打住了声。其实不用谢云辞说,姜娆也明白,纵使刈楚愿意同她相处,皇家的人也不准他与一个妓子之间有过多的纠缠。
死活由命,来去随心。
手指蜷了蜷,她的来去,也终是听了天命。
不过谢云辞却给了她独自探望刈楚的机会,不过避免再次刺激到刈楚,他给了姜娆一个小香包,让她系在身上,化装作谢府的侍女,去看望刈楚。
碧轩阁外,少女悄悄收回了神,踯躅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手端着盘中的糕点,轻柔地推开了房门。
方走到走廊处,就听闻屋内传来一声压抑至极的怒吼,那人低哑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倦怠,冷冷出声:
“滚。”
下一刻,有杯盏摔落在她脚边,登时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更,今天还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