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地,她冷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发觉声音里已有了淡淡的酸味。
在一旁瞧了刈楚与那些姑娘们许久,却仍不见刈楚将她们赶走,姜娆不由得在心里悄悄地“呸”了一声,走上前去,拨开堵在身前的人。
“我要收碗。”
言简意赅地丢下一句话,让身前那名绿衫子的姑娘侧了侧身,对方一边挽着男人的胳膊,一边抬了眼,细细地打量起姜娆来。
末了,她掩着帕子轻轻一笑,眼波流转:“这位厨娘,生得当真是娇俏。”
姜娆手上一顿,转眼朝说话的那人望去,只一眼,她便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挑衅之意。
“怎么,你瞪我做什么,”对方将手中的帕子轻轻摆了摆,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喏,这里,你一会儿擦干净了,还有这儿——这桌子边儿,可都要擦得一干二净的,切莫怠惰了,听见没有?”
刈楚被那群人围着,一手握着茶杯,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时而因周围人的几句话而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嘴角边不觉有了几丝温柔的笑意。
没来由地,她竟觉得怒从中来,望着那位趾高气扬的“侍女”,冷笑了一声:“帕子就在你手边儿,自己不会拿吗?既然是调来碧轩阁照顾公子的,就应该拎一拎自己的身份,别真把自个儿当小姐来了。”
话一出口,姜娆就愣在了那里,她何时竟也学会说如此刻薄的话了?
“你——”对方也是一噎,旋即立马低下头去,拉扯着刈楚的胳膊,娇滴滴地道,“公子,这个人是谁,好讨厌,她还凶阿桃……”
刈楚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她拉扯得一晃一晃的,不由得伸出了另一只手,想把她的动作止住。他似是也没有想到她会生这么大的火气,握着茶杯上的手顿了一顿,下一刻,嘴角已止不住地向上扬了扬,露出几分玩味的色彩来。
“我们是二爷特意调来照顾睿荷公子的,自然与你这种普通侍女不一样,”一旁的蓝衫子少女冷哼了声,望向站在一旁的姜娆时,眼里尽是鄙夷,“你是何人,倒开始教训我们来了。”
“就是,你好大的胆子,竟让我们阿桃姐姐拎身份,我们的身份,是你能拎得起的吗?”
“不过是一个没有教养的普通侍女罢了,怪不得二爷让我们来服侍睿荷公子,她这种人,又怎么能入得了睿荷公子的眼。”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痛痛数落起一旁格格不入的少女来,不过一阵儿,她的面上就已渐渐露出了窘态。
姜娆攥紧了手中的碗,还未来得及出声,一直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男子突然抬了抬头,轻轻一声:“好了。”
众人的议论声这才停歇。
刈楚扶了扶桌角,刚想撑着站起身来,周围就已经有一双手探了上前。他的身形在她的眼前一晃,又被身旁的女子一下子扶住了。
让姜娆刚想上前的脚步停滞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兀地推开了身旁的女人,手里捧过碗,一下子便跑出了碧轩阁。
“公子,她好凶哦——”
姜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众人的娇嗔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让她一瞬间攥紧了拳头。
却不曾想,在她走之后,那蒙眼的男人撑直了身子,面朝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嘴角的弧度一顿。
是……吃醋了吗?
刈楚在心底里喃喃道,一时间,万般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竟让他忘却了周围莺莺燕燕的聒噪。片刻之后,一道娇滴滴的“公子”唤回了他的心绪。
径直抬了手,声音缓缓:“这里还不需要你们,你们先退下吧。”
“公子,”那名穿鹅黄色衫子的少女出声了,“二爷叫我们来服侍公子您的,我们就待在碧轩阁,哪儿也不去。”
“对,我们就只在碧轩阁,好好服侍公子您。”
众人纷纷应和,眸光流转,媚由声生。
正说着,其中一人甚至大胆地伸了手,欲往男子的身上探去。
他眉头一皱,却灵敏地捉去了那人的手,声音中已有了淡淡的疏离:“我不需要旁的人照顾,有小竹一人便够了。”
“公子——”
“退下。”
不知为何,众人瞧着,这男子竟一扫方才的春风满面,微冷着声音,开口呵斥。
一见刈楚似是动了怒,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为首的那位犹豫了几秒后,便略略福了福身。
声音温婉:“奴婢先退下了。”
言罢,她微微荡了荡袖子,眼色一使,其余人也连忙欠下身子,颔首道:“奴婢告退。”
刈楚看不见周围,只能依稀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低语之声,不过一阵儿,又听闻门被人轻轻一掩,整间屋子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只是空气中,仍然残留着几分脂粉香。
他这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扶着桌角儿,慢悠悠地走到床边。
刈楚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这才没有在中途跌倒。当右手触摸到松软的床榻时,他才感觉浑身紧绷的那跟弦骤然松弛开,便不管不顾地往床上一躺,思绪已纷飞至远。
神思游离之际,似是有人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走到少年的床前,看着被掀到一旁的被子,她原本有些锐利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立马走上前去,替他把被子轻轻盖上了。
掖了掖被角,收回手的那一刻,腕间却猛地一紧,姜娆一怔,那人已徐徐坐起身子来。
“你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湿湿哑哑的,夹杂着几分大梦初醒时的不真实感。
她站在一边儿,抿着唇,并未吱声。
刈楚又将背挺了挺,丝滑的被子一下子滑落到了床脚,露出他微乱的里衣来。
过了许久,见她还是沉默,他如试探一般开头,低低唤道:“小竹?”
“嗯。”她极不情愿地回了一声,“是我来了。”
他笑:“我知道是你来了。这一觉醒来,我又饿了,厨房有没有什么吃的,先让我填填腹。”
“没有。”
刈楚一顿,又笑:“那你是生气了吗?”
她仍是答那两个字:“没有。”
他如同看见了她气得腮帮子鼓起来时的场景,不由得又捏了捏她的手腕,声音中已有了几分求饶的意味:“好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一时兴起,让她们惹你生气。小竹,你莫要再同我置气了,好不好?”
姜娆哼了一声,还是不去理会他。
“你再不同我讲话,我还未饿死,就已经先憋死了!”
憋死算了,免得给我天天招惹那么多晦气的东西。她在心里暗暗腹诽道。
见着她依旧不肯吭声,刈楚又忙不迭地抓紧了她的右手,姜娆低低地哼了一声,下一刻,毫不留情地将细嫩的小手抽了回来。
“公子这是做什么,”她道,“男女有别,公子此举,若是被外人看了去,又要被人嚼舌根了。”
“谁敢,”他哄道,“这里没有人敢乱嚼舌根。”
少女又是一哼:“那些小红小绿小紫小桃——她们,她们先前不就是在这里胡言乱语吗?若是她们乱嚼舌根,你舍得罚她们吗?”
她的话,引得少年一愣,转眼间,他的唇边已泛起了明烈的笑意。
“噢,原来她叫小红啊……”刈楚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间,也故意添了几分玩味。
姜娆一顿,果不其然地打掉了他搭在她腕间的右手,愤愤然欲往外走去。
“你若还是不开心,我就跪在这儿,一直跪在这里,你打我骂我都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我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