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来,春离秋替,如此反复,恍恍已过一年有余。
倚君阁内,仍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前段日子,又不知哪家公子为博美人一笑掷千金,捧红了一位叫秋笙的姑娘。那位姑娘姜娆见过,原是连枝的对门,性子怯怯,一双眼湿漉漉的,让人平白添了许多保护欲。
也正是这样娇弱的姑娘,最得浪子的心。
“连枝怕是又要气个半死。”
闲来无事,夏蝉最爱坐在姜娆身旁,同她唠一些风流韵事。这一年半以来,姜娆病倒了两次,所幸都无大碍,床上多躺上几天便好了。
聊完了最近的风流事,夏蝉又觉得无聊起来。她一闲下来,就爱乱跑,萱草苑关不住她,倚君阁也关不住她,她最爱的地方,还是西边城角下的那个小茶亭。
从那个茶亭中,她可以知晓天下所有的大事,然后她会带着这些事回到萱草苑,讲给她的娆姑娘听。
譬如,睿荷殿下的眼疾痊愈,视力恢复如初。
再譬如,九殿下宋景兰与十五殿下宋睿荷一同出兵讨伐小楚国,捷报频传,收复了大魏先前遗失的诸多疆土。
虽然每次当夏蝉讲述那些事时,姜娆都只是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从不插话。但夏蝉知,娆姑娘一定对这些事很感兴趣。
“胜了吗?”
所以,每当夏蝉从茶亭回来时,姜娆总会“漫不经心”地问她这样一句话,得到夏蝉肯定的答复后,她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来。
“胜了,”这一次,夏蝉满面喜色地对她道,“娆姑娘,这次他就要班师回朝了,在外打了快一年的仗,阿楚他终于要回京城了!”
“嘶。”
这句话,引得姜娆一个失神,指尖一个不留神便被针尖扎破,渗出细密的血珠子来。
“姑娘怎的这般不小心,”夏蝉眼尖,一下子便瞧出了姜娆的异常,忍不住叹道,“一年多了,也不知阿楚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这哪里是个王爷的样子。”
“他有他的志向,若是沉溺于声色犬马、昼夜荒淫,这样便不是他了。”姜娆不以为意地将手上的血珠子拭去了,低垂着眼,缓缓言。
这一句话,让夏蝉那丫头忍不住撇了撇嘴:“我知道,姑娘你懂他,可他也不能那般不惜命。战场上刀光剑影的,他哪能一整年都在外出征。我听闻,他去出征,还是他自己向皇上求的呢!”
不知怎的,她越说越愤然,姜娆知她是在担心刈楚,便也没再说什么。将手中的针线活放下后,她又轻轻捏了捏夏蝉的小手,笑道:“你莫再气愤了,快去同婆婆说说,问六姨再要些炭火,火盆子里的炭火快燃尽了,我这手脚冻得发紧。”
夏蝉只得低低地应一声,上前把姜娆捂着脚的被子又掖了掖,刚准备踏出房门,又突然想起什么来。
她折回了身子:“娆姑娘,六姨说了今晚不准旁人去中堂扰她。好像又有哪位贵人今晚包了倚君阁,她要前去迎客。”
“包了整个倚君阁?”姜娆挑了挑眉,眼中携着淡淡的惊愕。
“是,”夏蝉应道,“对方好像来了好多人,派头很足。也不知是些什么人,竟有这样大的手笔。”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包了整个倚君阁一整夜,真是败家。”
见她此番神色,姜娆不由得笑了。她将脚往被子里又缩了缩,两手摁紧了被角:“也罢,盆子里的炭火还能再顶上一天,明日再问六姨要便是了。”
她们一主一仆窝在火盆子旁谈笑,言语之间,突然有人轻轻叩了门,在外低低喊道:“不知娆姑娘在不在屋内?”
听着声音,是六姨身旁的七婆婆。
姜娆连忙应了声,让夏蝉去开了门。一阵寒风涌入室内,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来者先是满面客套:“娆姑娘的身子还没有好吗?”
榻上女子含笑,神色虽恹恹,谈吐之间却带了一种独特的病态美感:“多谢婆婆挂念,阿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一遇寒风便受凉,一受凉便又卧榻数日已成了秋冬季节的常态。
因是常态,所以不以为意。
听见对方这么说,七婆婆似是低低地舒了口气,好半天后,才颇为为难地出了声:“娆姑娘,六姨让我来请你去中堂一趟。”
“中堂?”
姜娆还未应答,一旁的夏蝉早已忍不住出了声,她快速走到七婆婆面前,问道,“六姨不是答应了,娆姑娘不再接客的吗?怎么出尔反尔了呢。”
对方立马展现出无奈的神情:“你也知道,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人,他们将整个倚君阁都包了下来,还指名道姓地要萱草美人。六姨也说了,我们娆姑娘不再接客,可对方依旧是不依不饶……六姨她也是实在没法儿,才叫我来萱草苑请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