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笙歌,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翌日,夏蝉一大早便连忙赶到姜娆屋外,叩响了门,“扑通”一声跪在姜娆床边。
一张小脸耷拉着,上边早已泪痕恣肆。
姜娆被她的此番情态吓了一跳,用手肘撑起身子坐起来。昨天夜里,她又着了凉,回屋后咳了好久才昏然入睡。
“怎么了?”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声音也有些发哑。
“娆姑娘,”夏蝉颤抖着声音,双手抓住她的裙角,“娆姑娘,您一定要替小蝉做主啊。小蝉不想委身于孟老爷,小蝉还年轻,还想服侍姑娘,不想如此轻易地就嫁了人……”
她的话,说得姜娆一懵一懵的。片刻后,她的脚落了地,上前扶正了那丫头的身子,欲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孟老爷,是哪个孟老爷?”
“是昨晚包了整个倚君阁的那位孟老爷。”夏蝉抹着泪,抽泣道,仍是跪在地上,不肯站起来。
闻言,姜娆的脑海中立马勾勒出一个中年男子来。他身着黑袍,坐在席前,周围围着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肚子微挺,眼神色眯眯。
他昨天不是在中堂玩了一夜吗,怎么又突然与夏蝉牵扯在一起了?
瞧着她眼中的疑惑,夏蝉便解释道:“昨晚,孟老爷在中堂玩累了,便出了殿,一面醒酒一面散风。我恰巧与孟老爷撞上了,他一见我,突然问了我的名,奴婢就只能一一作答。可谁知,等奴婢答完后,他竟叫奴婢回萱草苑收拾东西,不日便要赎了奴婢的身子,要奴婢去他们孟家做妾……”
说是要赎了小蝉的身子?
姜娆将眉轻轻拢起了:“先前谢二爷不是赎过你的身子了吗?”
之前她还在荷花殿时,谢云辞为讨她欢心,将夏蝉与芸娘从倚君阁都赎了回来。也就是说,她们现在都是自由身。
“奴婢说了啊……”夏蝉底音里的哭腔更浓了,“奴婢同孟老爷说过了,奴婢是自由身。可对方却依旧不依不饶,奴婢区区一个弱女子,怎能同那些家缠万贯贵人们好好说理。讲白了,只消他们一句话,莫说是青楼里的姑娘,就是良家妇女,他们也能抢了去。”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帕子拭着泪。她的眼早已红肿不堪,想必是昨晚已哭了一夜。
“娆姑娘,”这丫头又抽泣一声,“娆姑娘,奴婢不能去孟家做妾啊。奴婢求求您,千万要给奴婢做主啊……”
正说着,她用膝盖蹭过光滑的地面,上前一下子便拽住了姜娆的衣角。
姜娆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裙角被对方拽得一晃一晃的,终是无奈:“小蝉,你先起来,有话再慢慢说。”
“我不,”对方吸了吸鼻子,竟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大腿,“姑娘,姑娘您就救救奴婢吧。除了您,再也没有人可以就小蝉了,如若姑娘不同意,奴婢就不起来!”
言罢,两手又抱紧了姜娆的右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姜娆被她纠缠得没法儿,只得弯下了身子,指尖掠过她额前的发,将她细碎的青丝别至耳后:“你说让我帮你,我也想帮你。可是,我该如何去帮你?”
说到底,她也是个弱女子罢了。虽是不忍夏蝉委身于孟子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这里,她幽幽地轻叹出声。
“不,”夏蝉连忙又抹了一把泪,“若是姑娘想帮我,只消姑娘一句话,孟老爷便会放过小蝉的!”
“你这…是何意?”
她的手从夏蝉的发上抬起了,又在下一刻,自己的一只素手被对方死死攥了去。
“姑娘,这孟老爷是阿楚的部下,他听阿楚的话。如若姑娘肯替我去求情,孟老爷便会放过奴婢的!”
对方说得恳切,却让姜娆愣了愣神。
见着她还发着呆,面上却无表态,夏蝉便又急急地说道:“阿楚最心疼姑娘,也最听姑娘的话。姑娘只要去和他说一声,便能救奴婢于水火之中。娆姑娘,奴婢的生死,全是姑娘一句话的事啊!”
最心疼她吗。
她的手指悄悄在袖中蜷了蜷,旋即垂下眼睑,瞧着夏蝉苍白的面色与颊上的泪痕,心又兀地一软。
没来由地,她竟然生了一丝,想去王府找他的想法。
去找他,赌他还会不会惦念着旧情,帮她、帮夏蝉这个小忙。
暗地里,她攥紧了衣袖,又在片刻后,轻轻松开。
东宜王府外。
两抹身影,一粉一白,在大门外踯躅了许久。
良久后,那抹白色的身形终于鼓起了勇气,用手攥成拳,轻轻叩响了王府的门。
等待的每一刻都是如此煎熬,不过须臾,便有位小厮打扮的人打开了沉重的大门,轻瞥了她一眼,眼中挟着淡淡的疑惑。
“我……”姜娆咬了咬下唇,还未出声,那人面上就露出了不耐:“是找我们王爷的吧,真不巧,我们王爷今日不在,姑娘改日再来吧。”
说完,便要合上门。
她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门边儿,“那小哥能否透露下,您家王爷何时回府?”